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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通济医院请我们去做一个换肺手术,手术对象是个女同志,她丈夫是一个作家。本来是个小康之家,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女同志得了肺结核,没控制住,把肺给弄坏了,只有三分之一的肺还能管用,呼吸都费劲,就别说过日子了。

写小说的人一般都挺苦的,辛辛苦苦攒了钱本来打算换房子的,这下一得病,全花了。手里还有个一百多万,刚子也知道没啥油水,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我和李娉都劝他,让他帮帮那一家人。

刚子的想法是,天下苦难的人多了去了,帮不过来,无非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坐在沙发里,在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盘子瓜子,我抓了一把,一边吃一边说:“能帮就帮一下吧,再说了,人家也不是不给你钱。”

刚子说:“换肺手术通济的人也能做,虽然是个大手术,但是也没到非要我过去的地步。”

我说:“人家那作家相信你,知道你医术好。”

李娉也说:“是啊刚子,你就帮帮他们吧,他们的孩子才两岁,要是手术失败了,孩子可就没有妈妈了。”

刚子突然大声说:“我还没妈妈了呢!”

我和李娉互相看看,没有继续劝他。

刚子起身回了楼上,进屋就把门给关上了。

秦暮云刚好这时候从外面回来了,进屋之后换了鞋,看着上面说:“刚子怎么了?”

我没说话,我一直懒得和秦暮云说话,和她也没啥好说的。

秦暮云说:“李娉,刚子刚才喊什么呢?”

李娉说:“来了一个客户,是个作家,他妻子需要换肺,不过手里没多少钱,愿意花所有钱请刚子去做手术。”

秦暮云说:“所有钱是多少?”

李娉说:“愿意出一百万,手里好像也就这么点钱了。总不能不给人留点过日子的吧,估计能收的也就是八十万左右。刚子嫌少,说还不如在家呆着。”

秦暮云说:“八十万,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钱。人比人得死啊!”

李娉说:“秦小姐,您还不是一样啊!您这做古董生意的,现在做房地产,还真的是什么都落不下您啊!”

秦暮云叹口气说:“我也不想做,谁叫我命苦呢!”

秦暮云一屁股就坐在了我的旁边,她笑着说:“薛萍,我要是和你不离婚的话,这房子就不用分了哈!”

我说:“您还是自重一些,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李娉说:“对了,秦小姐,虽然你和老薛以前是两口子,但毕竟是离了。现在你们住在一个门里不太合适吧。我看三楼还有房间呢,要不您搬楼上去吧。”

秦暮云说:“我在那个房间住了三年,我早就习惯了。我换房间会失眠的。”

我倒是没啥,你爱搬不搬,我反正肯定不会搬的。这个房间是最大最舒服的房间,房间里有沙发,有茶几,有电视,三分离的卫生间。要我换地方,更不可能。

我不是血气方刚没见过女人的小伙子,说句心里话,我对秦暮云一点幻象都没有,我当她是个透明人。

最关键的是,我明白自己不能有家人,这是我们三个都约定好的。这是不能坏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刚子这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他在上面大声说:“李娉,你先查查这个作家有多少钱,看看他是不是撒谎了。如果这小子没撒谎,一百万我就接了这个活儿。”

李娉说:“人家就一百万了,你就不能给人留点钱吗?”

刚子说:“你怎么知道他就一百万了?你先查查。”

李娉呼出一口气说:“查人家的银行账户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刚子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坐在了李娉身边说:“我不喜欢被骗,要是不明不白就这么去做这台手术,我总有被骗的感觉。先把事情弄明确了,他确实只有一百万,我也弄个明白。”

李娉呼出一口气来,他说:“那行吧,我查查这作家到底有多少资产。我查他的股票,存款,房产,全查清了,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点头说:“这还是有必要的,尤其是大城市里的人,根本就不讲诚信,不讲感情,也不讲公序良俗,只讲利益。而且有一点鸡贼的感觉,互相提防,信任在这里是奢侈。”

李娉在那边用电脑开始操作了起来,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击,咱也不知道她在敲什么,接着就是屏幕上跑代码,一串串地不停地跑,好像是在撞密码呢。

跑了一会儿笔记本都快没电了,她去接了插线板过来,插上之后接着跑。

半小时之后,她根据作家提交的材料,把作家的底细给查了个一清二楚。

李娉把资料整理了出来,她叹口气说:“老薛,我们还是太年轻,这作家有钱啊!”

李娉指着说:“他在浦西有一套小高层的住宅,一百四十多平,价值一百三十万左右,存款三百多万,加上一些基金,股票,他大概有一千多万。这是个闷头财主啊!”

秦暮云说:“人家总不能把自己的家底都告诉你们吧。”

我说:“他可以不说,但是他不能骗我们,说只有一百多万的存款了。愿意拿一百万出来救妻子,这就太恶心了吧。搞得我还挺感动的,觉得这是真爱呢。想不到是个骗局啊!”

刚子说:“这种人呐,我最了解了。你告诉他,让我做手术也可以,一千万。不然就让他另请高明吧。”

李娉说:“他能出吗?”

刚子说:“你说呢?”

李娉摇摇头说:“我觉得他不会出的,干脆直接拒绝好了。”

我说:“不,你就和他说要一千万,我想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出这个钱救他妻子。”

李娉说:“好吧,我这就给作家打电话。”

李娉当场打了电话,开的外音。告诉作家要一千万。

作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啊!能先欠着吗?”

我立即朝着李娉点头。

李娉说:“可以欠着,可以先打欠条,有钱了再还。这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作家说:“那我再考虑考虑吧。”

李娉把电话挂断了。

我叹口气说:“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要是我妻子得了重病,我毫不犹豫拿出全部来救她。这我作家要考虑考虑,让我对人性彻底的失去了信心。”

秦暮云说:“一千万啊,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他自然要考虑考虑了。”

我说:“他是作家,他不会失业,他还能写作,并不是失去了这些财富就无法生活了。只能说他在自己的妻子和一千万之间衡量。最关键的是,他有侥幸心理,毕竟不一定让别的医生换肺就换不上,这一千万能省就省。”

刚子说:“手术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左右,五年存活率百分之四十到五十。换肺手术费用二十万到三十万。如果供体和受体排异反应不大,我做手术的话,活十年以上没问题。一千万,活十年,值得吗?作家一定在想,花二三十万,做手术,活个两三年也就行了。他也就仁至义尽了。李娉,你再打电话问问医院,问问供体的详细情况。”

李娉打电话去了医院,这一问把我们都吓一跳,供体来源竟然是患者的双胞胎妹妹。

刚子立即问:“同卵的吗?”

李娉说:“没错,同卵的双胞胎妹妹,肝癌晚期。愿意把肺移植给姐姐,然后自己的孩子由姐姐抚养长大。”

我呼出一口气,看着刚子说:“这是不是换了就和好人一样了?”

刚子说:“如果是我做这个手术,作家的妻子能长期存活,一点后遗症都不会留下。要是其他医生做,最多活十年。”

我对李娉说:“你立即和作家说,就说这个手术我们来做,他妻子可以和好人一样活下去。要是别的医生做这个手术,他妻子最多活十年。”、

李娉再次打电话过去,作家还是说再想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决定。

我看着刚子说:“人性如此吗?”

刚子耸耸肩,什么都没说。上楼去了。

秦暮云呵呵笑着说:“考验爱情的时候到了,好戏开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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