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镛与黄叙以及其统管的军士,在江关上不期而遇,双方展开了一场强有力的碰撞厮杀。
城关之上,地形并不开阔,长兵械并不能展开有效的攻击,反倒是那些类似于环首刀之类的短兵械,在关上的搏杀中,才能起到最直接的作用。
黄叙一刀斩杀掉一名益州兵卒,在混乱的场地中向着严镛一步一步的迈了过去。
他的眼中,是严镛那颗布满银丝的人头!
但严镛毕竟是敌军的主将,其身边的护卫数量极多,那些人都围绕在他身边,死死的保护着他。
在击杀了侍卫之后,很快就会有其余的步卒上前替补前线士卒的位置,与荆州军展开猛烈的厮杀,不让以黄叙为首的荆州军士卒接近严镛。
严镛本来也是持刀准备与黄叙交手,但见自己手下的侍卫们这般勇猛,拼死护持在自己的身边,他也就不着急了,而是将环首刀立在地上,然后在不远处仔细的观察战场的形式。
黄叙与他麾下的士卒虽然勇猛,但关上的地形狭隘,无论是阵型还是战法都难以施展出来,就算是个人能力也难以施展,只能是杀一个补一个的来回替换人员上场。
如此一来,看似很近的距离,对于黄叙来说,竟颇有些咫尺天涯之感。
就这么往来拼杀了好一阵,黄叙和严镛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反倒是他的体力竟有些快速流逝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城下,冲上来了一支精悍的荆州军。
正是由魏延麾下的别部司马,邢道荣所率领的一支亲兵。
自打上次产生误会,名扬南阳之后,邢道荣虽然按照刘琦的说法应承下了这份功劳,但其心中也着实不怎么踏实。
毕竟,身为一名豪强出身的军人,邢道荣虽懦弱,却也有他自尊和羞耻心。
承担着一个与自己本身本领不甚匹配的名声,对于邢道荣这样的人来说,竟也有说不出的心理压力。
每一个人都有自尊,每一个人都有底线。
这一段时间以来,邢道荣痛定思痛,竟然是颇为上进,开始与黄叙一同研习兵法布阵之道,并时常与黄叙交手对战,以增强自己的搏击技能。
那柄原先被他用来上阵骇人的开山斧,终于也被他弃之不用,改使一柄长柄刀作为兵械。
这代表这位零陵大豪强,也终于开始务实了。
今日攀城,黄叙当先登城,邢道荣殿后,待黄叙上城之后,可他终究比黄叙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黄叙登城好久,邢道荣才将将赶了上来,与黄叙一同作战。
眼见黄叙冲不进严镛的身边,邢道荣急了,他高举战刀,高声喝道:“绪正莫急,邢某特来助你!”
说罢,便见邢道荣持环首刀,如同一只蛮牛一般左右开攻,奋勇搏杀,与他身边的那些亲兵冲上前来和黄叙一同作战。
黄叙与邢道荣的本领虽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二人当主从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试问人谁无情?时间一长,两个人隐隐约约的竟然是相处出了深厚的情谊。
眼前邢道荣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黄叙顿时一惊,他皱眉冲着邢道荣道:“司马如何来了前阵?且快退下,此处甚是危险!”
邢道荣举起环首刀,怒吼一声,一刀劈死了一个益州军侍卫,然后坚定的站在了黄叙身边,道:“绪正莫急!且待为兄来助你立功!”
黄叙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他原先还真是瞧错了邢道荣,想不到这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也会有所改变。
二人随即并肩作战,一同继续与益州兵搏杀。
邢道荣本身的实力水准虽然一般,但他身边的护卫却都是水字营中最为精锐的勇武之士,这些人的加入,使得黄叙的压力顿减,其向着严镛进攻的速度,也变的越来越快,攻势也越来越猛,益州军侍卫的压力也骤然变大。
邢道荣挥舞着环首刀,在黄叙身边护持着,他一边击杀着益州兵,一边气喘吁吁地对黄叙道:“绪正,某掩护于你,替你冲开一条出路,你去击杀那严镛老贼!”
“有劳司马!”
说罢,却见邢道荣突然鼓足气力,冲向了两名离他最近的益州军侍卫,他一用力,将一名侍卫撞出了老远,
乘着众人诧异,邢道荣同时又一刀砍翻了另外一名侍卫。
但随之换来的,却是另外一把锋利的战刀划破了他的胸甲,在其胸前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伤。
“啊~!”邢道荣吃痛的大叫了一声,不过却依旧坚挺在原地,他挥手一刀,迫退了那名益州军侍卫,然后用力一咬嘴唇,用嘴角上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他竭力迫退自己心中的恐惧,扬天怒吼一声:“吾乃零陵邢道荣也!不怕死的尽管来!”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嗓门声极大,竟然是让在场的益州军将士们尽皆楞在了原地。
而黄叙则是乘着这个良机,快步向前冲刺,然后凌空一跃,对着严镛劈头盖脸的杀将而来。
严镛大吃一惊,惊慌之下,急忙举起战刀去阻挡。
黄叙由上垂直落下,这一劈之下的力道极大,竟然是直接将严镛横架在自己面前的刀给打掉在了地上。
严镛虎口流血,慌忙躲闪,却还是避之不及,被黄叙的刀尖划中了右胸,一条长长的伤口中鲜血瞬息涌出。
“都尉!”
左右两旁的侍卫急忙奔上前去相救,拼死挡住了黄叙,
而严镛则是被一名侍卫扶住,捂着胸口的伤口向后方缓缓而退!
“都尉受伤了,挡住那名贼将!”
随着侍卫的大喊声,益州军的护卫们分为两部,一部分人开始保护着严镛向后方的关下撤去,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疯了一样的向前猛扑,誓要将黄叙一众人阻拦在,不让他靠近严镛。
而邢道荣此刻因为受伤,被面前两名益州兵侍卫的强攻逼迫的左支右挪,喘息连连。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拼命的与对方作战,却还是险象环生,很是狼狈。
“咣当!”
一声脆响,一名侍卫劈向邢道荣天灵的刀被斜刺里横插过来的一只环首刀给牢牢架住了。
邢道荣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去,却见黄忠一名漠然的站在他的身侧。
“黄校尉!”邢道荣惊呼了一声。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黄忠轻描淡写的一扬手,直接将他刀打飞,然后很是随意的一划,便直接将那刀主人的咽喉切断。
而另外一名益州军侍卫猛刺黄忠,却也是被他微一闪身,轻描淡写的闪开,然后一脚垫起,用膝盖猛击其小腹,却见那益州军侍卫直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黄忠一众攀爬江关城头的成功,使得江关的关头终于被荆州军一方稳稳的压制。
益州军一众的兵势随着严镛的退走,黄忠的到来,而彻底溃散,整个城头的风向开始转变,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清剿。
黄忠缓缓地向前迈了几步,来到了邢道荣的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邢司马,刚才君之所为,黄某远处尽皆看到……君已非昔日之君,黄某钦佩。”
邢道荣闻言,不由脸色一红:“岂敢得黄公这般称赞……”
黄忠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组织士卒准备去追杀严镛的黄叙,突然大吼一声:“绪正!莫追!”
黄叙听到了这声呼喊,一下子愣住了。
“父亲?”
黄叙惊讶的转过头,却见黄忠已经大步流星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一路上有几名益州军侍卫想要上前阻拦,却都被黄忠看也不看的砍翻在地,杀人的手法如同行云流水,着实是让人感到惊惧。
少时,却见黄忠来到了黄叙的面前,道:“绪正,你已经战退了严镛,并将其重伤,然不可再追,不然唯恐府君面前不好交待。”
黄叙皱起了眉头:“父亲,严镛乃是江关都尉,敌军之主将,焉能不追?”
黄忠认真地道:“严镛乃是严颜兄长,虽已置书断绝关系,但却断不得他们的血脉之源,若是严镛死在我等手中,汉中的严颜若闻,我等又该如何对其解释?毕竟……贾龙,严颜之辈,目下皆是咱荆州的附庸!”
黄叙适才只顾着搏杀,闻言这才恍然,他长叹口气,道:“若非父亲教训,险些误了大事!”
黄忠伸手拍了拍黄叙的肩膀,道:“你已是立下大功,已是无需在追了,邢司马为了援你受伤,你速速保护其归营,这关上之事,自由为父处置。”
“唯!”
江关之上,严镛受了黄叙一刀,胸口鲜血横流。
他与旁人不同,毕竟已是奔六十岁的年纪,血气亏体质弱,这一刀换成壮年人或许只是普通的刀伤,但对于严镛而言,却很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威胁。
严镛骑在马上,左右摇晃,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而他的身边,一群护卫则是拥簇着他奔西而走。
“都尉,眼下江关已失,我等该当如何?”
严镛面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他喘息着言道:“转往白帝城,在白帝城固守,然后驰书绵竹,请主公速速发兵救援……”
话还没等说完,突听远处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严镛眉头一皱。
抬眼望去,却见一支轻装简行,约有数千的人马从远处的山坡上冲了出来,横拦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严镛等一众败兵去往白帝城的去路。
为首的战将,不着甲胄,身披大红蜀锦罩服,头上插着翎羽,在山坡前往来纵横骑马,身上还不时的发出铃铛声响,很是嚣张。
严镛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看着远处来回纵马,还不停摇摆着身上铃铛的甘宁,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他虽然没有见过甘宁的面,但却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小子是蜀郡甘氏中人,出身大豪,年轻时仗着家族势力尽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还凭借着其族中之势当了郡丞,在严镛眼中,甘宁这样的人就是宗族中的祸害,专门到人世造孽的,死一百次都是死不足惜。
而事实上,此番甘宁背叛刘焉失败之后,他的家族在蜀郡确实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是他能带族中人撤离益州,但几代基业田产却是带不走的。
明明创下了泼天的大祸,但此刻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内疚,还是这般的恣意妄为,严镛实在不明白,这小子是如何想的!
严镛深吸口气,然后冲着甘宁高声喝道:“逆贼,有何面目出现在老夫面前?不惧死乎?”
“吁,吁!”
甘宁拉住马缰,使劲地让自己的战马停在场间,然后让战马在原地两前蹄抬起,秀了一个闪亮的驭马姿势。
少时,待马蹄落地,甘宁很是骚气的一甩身后的蜀锦罩服,然后哈哈大笑道:“严都尉,久仰大名,怎么今日这般狼狈?哪个贼子将都尉伤成这个样子,难道荆州人的本事这般了得?连这高耸的江关都能强攻而下?”
严镛被甘宁臊的满面通红,气血上涌,胸前的伤口出血更甚了。
“贼子安敢羞辱老夫!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说罢,便见严镛强撑着起身,招呼麾下将士强攻甘宁。
江关的将士们分为三部,分为左,中,右三翼,开始向着甘宁等一众突击。
甘宁似乎早有准备,他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战刀举起,高声呼喝道:“儿郎们,随某杀过去,杀了严老贼,咱们便逃出升天了!日后杀回益州,可尽报往昔之仇!”
“杀!”
甘宁身后,三千死士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饿狼,拼了命的向着严镛军冲了过去。
甘宁本人则是当头纵马驰骋,他一脸狂笑着奔驰入了严镛的军阵,手起刀落之间,溅起了一团团的血雾,而他身后的士兵亦是在他的带动下,士气愈发高昂,战力愈发强盛。
严镛捂着胸口上的伤口,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那些如同虎狼一般的敌军士卒,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都是何人麾下的士卒,竟这般善战?莫不是青羌之卒乎?”
严镛麾下,知晓事实真相的一名军候道:“都尉,末吏来江关前,曾在蜀郡任职,知这些兵卒皆乃是甘宁麾下之卒,由甘宁一手操练而成,他们当中的精干,大多是甘宁为寇时的附庸,后皆在蜀郡军中任要职,乃是其统兵的得力臂助!”
严镛闻言,惋惜地摇头:“老夫本以为这甘宁不过区区一介纨绔郎君,仗着家族势力为非作歹,不想其本人居然有这等雄才……唉,若早知如此,劝主公将其收于麾下,必可成益州一大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