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恩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跳到了隔壁屋子的房檐上。
在落地时,胸口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叶卡那一击虽被防住了,但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水银弯刀扯着沙哑的声音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不会真的打算去阻止温迪戈吧?”
格恩尽量避开骚乱,一路向着温迪戈的位置跑去,“它前进的方向是弗鲁特。”
治疗药片还在起效,格恩感觉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深了,若是一个不注意,他也许就会当场睡去。
“呵呵呵呵呵......”水银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什么意思?”
“我早就知道杰尔和古尔特的计划了,他们两个对我提了不同的要求......还真好骗啊,这两个傻子,我可是巴不得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啊!越乱越好,这样才有好东西看嘛!”
这把武器骗了他们啊,他们还真是活该。
但听了这些话后,格恩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还在不停加速,终于,在水银弯刀惊讶的大叫中,他来到了离温迪戈不到十米的屋顶上。
格恩抬起头,仰视着温迪戈巨大的身躯,近距离下的压迫感极大,自己连它的一个脚指都不如,对方仿佛光是吹口气,就能将他吹飞。
最重要的是那诡异的火焰,凝视过久甚至能观察到星空的幻象,深邃无比。
“离这么近会被“烧”死的,我可不会帮你。”
格恩低头看向附在手上的弯刀,道:“那要是我把你丢进去呢?那时要么是你先一步毒死它,要么就是火焰将你抹除殆尽。”
弯刀发出了嘲弄的大笑,“你觉得有用吗?我随时可以回到你的身上......”
可它话才说到一半,格恩就一跃跳向温迪戈的前腿,弄得弯刀惊慌失措了起来。
“你小子是要把我一起拖下水吗!?”
格恩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
弯刀见到他这副认真的模样,清楚对方没在开玩笑。
“真是个疯子!”弯刀大吼一声,立即解除了和格恩的契约。
契约没法和同一个人缔结两次,它虽觉可惜,但如今还是生命更加重要。
在半径五米的范围便可缔结关系,如今他们的下方还有三四个在街道商店打砸的傻蛋路人,他们完全不懂这个火焰的危险,不过也因为这些人的脑子不好,所以才能给自己营造机会。
只要能掉到那里附近,它就能利用契约后的吸附效果脱离危险。
可格恩仍在抓着自己,而且没有要松手的样子,他这样明显是想和自己同归于尽......
但弯刀有的是办法,它打算变成双刃剑,刺痛他直到放开自己为止。
“嗯...?”
可就在它刚刚变化形态的时候,格恩松手了。
怎么可能?难道他害怕了?
轰的一声,一根触手从刚刚跳离的屋檐上方伸出,在格恩即将碰到温迪戈的时候将他绑住并迅速拉回。
弯刀暗骂一声,但自己也得以成功逃脱,于是也没继续关注格恩。
而就是在它和其中一个路人缔结契约,并附着到他的手上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那群路人突然停止了打砸,用无神的瞳孔盯视着自己,随后放下武器撒开腿,以怪异的姿势全力冲向温迪戈。
“你们是傻子吗!?”
那群路人没有回应弯刀,只是面无表情地向着前方奔跑,在火焰的炙烤中,其中一人的脸皮脱落,眼球也从深陷的眼窝中脱出。
他们已经死了......
弯刀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太晚了,火焰蔓延到了它的身上,且契约者把它狠狠插进了温迪戈的后腿里,如今,它不得不面对格恩刚刚所说的选择。
“你算计我——!?”
温迪戈已经远离了此地,弯刀的怒吼也变得不再清晰。
格恩张开双臂,躺在屋檐上大喘着气,召唤触手让他完全失去了力气,如今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明明火焰就在楼下不远处弥漫着,躺着的屋顶的温度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困意却重重袭来,把他的意识彻底压了下去。
......
醒来后,天已是蒙蒙亮,温迪戈已经不在了,格恩看着它踏过的地方,无不成废墟瓦砾。
只是有一片诺大的空地,从规模来看,那里本应存在着某处宏伟的建筑才对,可格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街上破旧不堪,貌似是因为士兵们和民众发生了冲突,可这些士兵是谁派来的?教会吗?
哪间教会?
格恩低头看去,路上游荡着许多不知所措的路人,就连士兵们也脱下了铠甲,询问起同伴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某些地方,仍有部分民众在抢夺物品,破坏街道,于是那些士兵又重振旗鼓,前去阻止他们。
“好像是因为吃不饱东西,我才到这里闹的......”
“我是因为血虫病。”
“我是跟着别人一起,但我们要打谁来着?”
是谁干了这些事?他们要征讨的对象是谁?
大部分人都丢失了目标,只有一股虚无缥缈的怒气在心中回荡。
然而剩下的人,却把矛头指向了富豪。
“我想起来了,是古尔特,他抢夺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格恩本在街上慢慢悠悠地走着,但听到这句话后,他全身打了一个冷颤。
对了,我是为了小霉和谬握复仇来着,是...是古尔特做的?好像是,又好像不完全是......
但我已经成功了,古尔特已死,可总感觉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也是已经做好的事......
既然这样,那应该不重要了吧?
格恩加快脚步,准备回到巫婆的住所,却在路过古尔特的豪宅时停了下来。
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犬吠。
格恩立马往声源赶去,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围成一圈,手里举着武器,在已经被火焰烧的不成模样的豪宅外高声怒吼着。
还能有什么呢?古尔特的宅邸早就空无一人了吧?
“......”
难道是!?
格恩扒开路人,挤进了最里面,和他所想的一样,老人和那个小男孩回来了。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回来?
那只哈士奇呲牙咧嘴地怒视着众人,不断来回跳跃以驱散来犯者。
老人无力地跪在地上,脸被砸的血肉模糊,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断了气。
而小男孩哭肿了脸,满脸通红,被老人紧紧抱着护在身下。
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方。
“七十...?”
格恩对眼前的一幕感到不可置信,对比自己只是断了一只左手,七十的双臂已经完全消失了,而她还在用颤抖的双腿努力支撑身体,将小男孩挡在身后。
“大家继续。”喊话的是一个亚人,“让这个护着腐败者的叛徒知道我们的厉害!”
大部分人都热烈地回应着他,只有一个人类不敢太大声地说道:“可我们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又怎么了!?我这个年龄吃过的苦比他多多了!我们......”
话还没说完,一根足以扫清街道的章鱼触手就把他们全部推飞,随后又有三根章鱼触手从地上伸出,疯狂碾压破坏,混乱扭曲地挥舞着,进行着毫无韵律感的进攻。
霎时间,一切都安静了,那个幸存的人类坐到了地上,一股腥臭的黄色液体从他的裤裆里流出。
“这是怎么回事?”格恩的脸色相当难看。
七十见格恩来了后,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得到了释放,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们...要杀了这个孩子......”
她把小男孩从身后放出,却发现小男孩的脸色非常不对劲。
光是哭泣是不能让脸部肿胀成这副像是要破裂开来的样子的,而且这也红得太过头了...简直就像是......
格恩立马上前把七十拉开,果然,小男孩噗地一声,血液如同放开的水闸般喷涌而出。
他手上还握着一颗破碎的玻璃球,那貌似是从地上捡起的碎片,玻璃渣子早已刺入了他的手心,在“融化”成一摊血水之后,玻璃碎片从他手里脱出,掉在了由他而成的血池之上,激起层层涟漪。
是血虫病......
“为什么...啊,那群人说是要复仇,往他嘴里硬塞了什么......”
听到七十的话后,格恩紧张地向她问道:“他们给这孩子的嘴里塞药了!?”
七十的状态非常不好,小男孩死后,她的眼睛就变得灰暗了起来,“应该是......”
“那你呢?”
“我们三个都被塞了......”
说完这话,七十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格恩立马往她嘴里塞去治疗药片,然后抓紧将她带回了巫婆的住所。
身后的哈士奇没有跟来,只是蹲坐在老人和小男孩的尸体旁,低头呜咽着什么。
“你为什么要跑出来?”
“我......”
“算了,你先别说话。”
格恩重重推开了巫婆的门,巫婆本想大声呵斥他,但见到了七十的样子后,立马过来帮忙将她扶到了床上。
格恩直言道:“她染上血虫病了。”
巫婆先是一愣,而后又叹了口气。
她走进房间内,取出几副口罩给众人戴上,又从货架的角落里拿出一瓶棕色的玻璃瓶,扶起七十的脑袋,往她的嘴里灌去。
“她是第一次得吧?”
格恩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是的。”
“那还有救,这病不能得第二次,否则天使来了也救不了。”
格恩看了眼躺在旁边的李桐谣,他的情况似乎好转了许多,如今已陷入沉睡。
“她会没事的吧?”
“我也不好说,但是这病至少要养一年,这期间她算是要一直躺在床上了。”
七十睁开朦胧的双眼,脸色煞白,有气无力地喊道:“不,不行,我能走......”
她尝试撑起身体,但立马又倒了下去,同时嘴里反流出一口鲜血,没忍住吐到了地上。
格恩正想上前,巫婆却拦住了他,说道:“没事,这是服药后的正常现象,她现在吐出的都是已经失效的“毒水”,虽然不会传染,但最好不要立刻接触。”
七十的眼泪和鼻水糊满了整张脸,她无助地挥动着虚无的双臂,但在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双手后,便不再挣扎,只是凝望着天花板的灯光,嘴里好似在喃喃着“不要丢下我”之类的话语,直至意识飘远,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