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舟在坡顶冷风中足足等了一柱香时间,才见两人从下方缓缓走来,因不想再被那个叫齐栩的马夫训斥,便远远地与二人挥手道别,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朱贵已经回到帐中,见贺齐舟回来,轻拍胸脯道:“你总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没事吧?”
“吐了个精光,被冷风一吹,现在好像舒服些了。”贺齐舟回道。
“你知不知道那个贵人是谁?”朱贵压低声音道:“我让小四去打听过了,他是魏总兵的二公子!长房嫡子!你没事就好了,明儿个千万别再招惹他了,我们想办法躲远点!”
贺齐舟苦笑道:“我也没招惹他呀。”
“谁叫你长这么俊?他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喜欢的女人多看你几眼,要我也会不高兴的。”朱贵是个老兵油子了,这点人情事故怎会看不出来。
“朱大哥,现在谁在值夜?”贺齐舟问道。
“小四,你喝那么多就别值了。”朱贵道。
“我头疼得要命,一时也睡不着,还是我去替他吧,这样一早他们也见不到我。反正我走最后,白天可以睡草堆上。”与朱贵挤一个小帐篷,连功都没法练,贺齐舟情愿去外面走走的,自从和乌石拼过两招后,发现自己练功的承受力又提升了不少,而且内伤恢复也比预想的快了许多,看来自己想要晋升、通脉,搏命是一条绕不过的险途。
朱贵一想也是,眼不见为净,像魏公子那样的大人物总不成盯着一个小兵不放吧,便让周奇再休息半个时辰后去换人。
贺齐舟不再推辞,眯眼睡了一小会,差不多两更时分便动身去顶替坡底的骑兵小四。沿车队外围走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瘦弱的小四缩在干草车的轮边打盹,便替下他,让他回去睡觉。
因为送的大多是干草,大车围成的圈内并没有生起篝火,车夫杂役们都睡在西侧靠近小丘的地方,虽然风要小一些,但幕天席地,还是要比坡上的避风处要冷上许多。
围成的车圈上,一南一北,各有一名车夫面朝圈外坐在车上值夜,见贺齐舟走过,躬身致意。虽然巡城骑兵在军中最不受待见,但在那些苦力们面前,还是不敢得罪的人物。
贺齐舟在最西边找了辆草车,爬上草堆,盘腿坐下,这里地势稍高,坐在这里不仅能照看圈内众人,还能清晰地观察坡下旷野。
每日练功自然不能轻易落下,华真功已渐入佳境,现在就算不在深渊、瀑布,亦能坚持很长时间。在外人看来,这个小兵不过是在坐在车上犯困,但十几个周天一过,贺齐舟已经完全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体内真气如一条条洪流在已通四脉内奔流,将真气导向那还未贯通的内脉时则如惊涛拍岸,一点点一滴滴地往内掏蚀。
每当进入这种状态,贺齐舟总觉得自己的感观异常敏锐,温度、风向、光线……周遭的微小变化都能准确地感知。不过只要不是那种危险的信号,贺齐舟并不会停下自己的吐息,但有两人发出的动静却还是让贺齐舟分心,转而去侧耳倾听那两人自以为神鬼不知的对话。
“赵兄,咱们过来喝酒真的没事?”声音是从大车圈上方四五丈的一辆马车内传来,贺齐舟知道那是魏辰良混在镖行里的马车,一共是三辆,并没有和其他车子那样排成一圈,而是停在更上面一点的地方,那些好酒显然就是从这里拿上去的。
“怕什么,你没见少爷喝得烂醉,他哪会记得一共喝去多少罐?我们不过就偷喝他一罐而已,像他那么牛饮,不是糟蹋么?你知不知道这一罐酒值多少银子?我们这个时候不趁机喝点,还等什么时候?”
“多少啊?”另一人在车内低声问道。
“天香楼上像这么一罐要卖三十两,其他地方你还根本买不到!咱们帮他守夜,喝点酒暖暖身子,难道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不过赵兄,咱们离开这么久要不要紧啊?要不我先回去看着?”另一人的胆子显然比较小。
“怕个屁啊?凭什么他们睡觉老子值更?慢慢喝!喝完再回去。也不知少爷怎么想的,一路上慢吞吞地跟着镖队,想要那姓冯的直接上不就得了,害我们多走这么多天,还一直要值夜。”
“他不是说不喜欢折花,要连着花盆一起种回自家花园吗?”
“活该吃不到!”姓赵的忿忿道。
“赵兄,你有没有留意那个女马夫?”
“干嘛?不就是长得高点么?整天蒙着个脸,听说脸上有一大块乌黑的胎记,听着就瘆人,怎么,你现在好这口了?”
“你听我说啊,我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小妞虽然套着那粗布衣裳,可搬东西干活时我能看出她的身材,那屁股、那腰肢,哪里是我们这里的娘们可以比的?”
“身材再好还能比得过冯姑娘?”
“只好不差!不瞒赵兄你说,虽然她穿的是窄袖,我还是从她袖口里瞄了一眼,看到一小截手臂,那雪白、那粉嫩……看着就让人流口水。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把她剥光了,那就是个剥了壳的水煮蛋,冯嫣跟她比,最多也就是茶叶蛋!”
‘哈哈哈哈……’车内传出一阵止不住的淫笑声。
贺齐舟知道这说话的两人,就是一开始在坡顶附近值夜的两个家伙,一听说到‘脸上有胎记’,心头猛地一下抽动,该不会是许暮?身高还相仿?
“轻点声,想想办法,怎么样能弄到手?……”姓赵又压低了点声音,贺齐舟无法再听清车内声音,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从车上跃下,悄无声息地掠到那辆马车旁边,这回可是听得更加清楚了。
“给钱她愿不愿意?”姓赵的问道。
“我听安西镖局的人说,她在家乡受灾过不下去了,想去马场投奔亲戚,只是在甘州用光了盘缠,就求过路的镖队捎她一程,冯嫣见她力气大,又肯干活,就收留了下来,赵兄,你说她缺的是什么?不就是银子吗?就她脸上的胎记,想卖也卖不出去,咱们给点银子,她还不高兴地直接脱衣服啊!”
“费老弟,说是这么说,在路上也不方便下手呀。”
姓费的道:“我算过了,马通是这趟镖的总镖头,明晚到了嘉峪关,肯定让冯嫣去办通关手续,差不多要一个时辰,那丫头会一个人待在帐篷里,咱俩找个借口直接去找她!”
“她要不愿意怎么办?弄出动静,搞不好被魏辰良赶跑!这么好的差使可不好找啊。”
“赵兄,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咱们也不多说,蒙着脸进去。点了穴道,套上她的头,直接上!完事后给个二两银子,她就算声张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妙计啊!还不用看她的胎记,怎么亏你想得出来的,不过还真是妙!如果我是那小妞肯定不会叫,天天晚上盼着有这样的好事!哈哈哈……”
“赵兄,那就这么定了,你先上。”
“费老弟,承你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
‘好吧,现在听你们笑,明晚让你们好看!’贺齐舟强忍下怒气,再听下去恐怕气得要内伤复发了。
……
“章伯,你确定他没有用内力逼出酒气?”魏辰良一手支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斜倚在马车内,问着车内的一名中年随从。
“没有。”章伯肯定地答道。
“我听说有人能从足底逼出酒气……”
章伯打断道:“我也能,不过他确实没有逼出酒气,否则鞋子上会有湿气,还有酒味,如果他这么干,不可能瞒过我的。”
“我草!真他妈奇了怪了!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魏辰良问道,早上醒来后,至今还感到头疼。
“费元去看过了,现在正在车队最后一辆草车上躺着,据说昨夜吐干净后头疼得睡不着,二更起就去值夜了,可能现在酒劲刚刚上来!”章伯道。
“那你看他有没有古怪?怎么感觉不太像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昨天他倒下时我特看了一眼,筋骨强健,这种人能抗酒,不过不像是习武的料,你以后要收拾这种蝼蚁,只要吩咐一句就行了,何必亲自上阵?”章伯道。
“也不能丢了风度和颜面,您说是不是?”魏辰良讪笑道。
……
“我说阿嫣啊,魏公子这么诚心跟了咱们一路,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吗?你师父都带着修宜去找他媳妇了,你还不死心吗?”马通是这趟镖的总镖头,对着与自己并排骑在队伍最前面的冯嫣说道。
“舅舅,哪有你这样怂恿自己外甥女给人家当小妾的?”冯嫣怒道:“你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
“你笨啊?当小妾又怎么了?他魏辰良是谁啊?大齐四大总兵的嫡子!就算是陕甘总督见了魏总兵都要礼让三分,嫁到他家不比当镖师媳妇强上百倍啊?舅舅是过来人,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看良辰样样都依着你,只要他宠你,将来的日子能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