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景华殿，万公公从门外进来，疾步走到林皇后的桌案前，微一弓腰：“娘娘，玉柔公主和顾小公子求见，现就在殿外。”
“哦？”林皇后从堆满奏章的桌案后抬起头，“玉柔带着顾亦珏来了？快宣。”
看来玉柔真对顾亦珏感兴趣了。
很快，沈君珏和顾亦珏一前一后进来。
林皇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何事呀？”
看玉柔公主小有兴奋的模样，莫不是进宫请求赐婚？
林皇后不着痕迹地蹙眉，若玉柔真开了这个口，那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事关重大，她还没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沈君珏勾唇一笑，给身旁的顾亦珏递了个眼神。
顾亦珏会意，他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皇后娘娘，前段时间玄玉蒙冤入狱，多亏了玉柔殿下的照顾才能安然无恙。后得知殿下近日屡受刺客侵扰，玄玉不才，偶然救过殿下两次……”
说到这，顾亦珏停住了，也不知什么原因，他双唇微抿，似在思索该怎么提起那件事。
林皇后和万公公息了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顾亦珏迟迟没有出声。
“哦？你救过玉柔两次。”等了片刻，皇后给了台阶让顾亦珏顺势而下。
“娘娘，玄玉或可以担起护卫殿下的职责。一来为避人口舌之嫌，二来为感谢玉柔殿下照顾之恩。”顾亦珏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待顾亦珏说完，沈君珏瞟了一眼顾亦珏，没做声。再一看上首的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一怔，转头避开。
“只是当个侍卫而已？”林皇后起身，缓缓走到顾亦珏面前，“没有其他想法？”
顾亦珏喉咙微动，正准备回话，被沈君珏抢先一步。
“母后，刺客频繁出现，缘缘一人应付得太辛苦，多一个人保护玉柔不好吗？”沈君珏上前两步，几乎是挡在林皇后和顾亦珏中间，“玄玉出身燕北顾家，身手了得，玉柔已经见识过了，有他当玉柔的侍卫，我很安心。”
说完，沈君珏不忘回眸看顾亦珏一眼。
“既然你决定了，母后答应便是。”林皇后倒没有很惊奇，更未阻拦，十分爽快地应下了，“玉柔，你先去偏殿候着，母后有话要跟顾亦珏说，其他人也都退下。”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景华殿归于宁静，殿内只有三人，林皇后立在顾亦珏对面，她身旁还站着万公公。
“顾亦珏，你可知罪！”
一声厉喝骤然响起，层层音浪回荡在空旷的景华殿内，直击心门。
顾亦珏赶紧垂首抬臂行礼，“不知玄玉所犯何事？”
他只是顺势放低了姿态，言语中并无任何惶恐，脑袋低垂，没人能看清他的脸色。
林皇后看顾亦珏这般态度，板着脸冷哼一声，“玉柔为救你才将你送入刑部大牢，你今日却说蒙冤？是玉柔冤枉了你，还是本宫冤枉了你！”
“是玄玉失言，望娘娘恕罪。”顾亦珏语调平平，只是腰更弯了些。
他低眉垂首看着眼前林皇后的飞凤珍珠翘头屐，暗自揣测皇后是何意图。
原本他只是向皇后提议成为玉柔公主的侍卫，不论皇后是否答应，都是一句话的事，无需将他单独留下，更没必要再提起他进刑部大牢这件事。
莫非，皇后在试探他？
还未想通前后因果，皇后严厉甚至带着些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当真不知？”
顾亦珏收敛起心思，刻意放轻了语气，听起来谦卑不少：“之前不知，但现在玄玉已知晓玉柔殿下的良苦用心，日后定尽心保护殿下。”
或许，皇后忌惮他的身份，怕他利用玉柔公主，对她不利。
既然皇后有这份疑虑所在，他口头上的承诺林皇后也不一定相信，只能尽力让林皇后相信他的忠心。
忽然一只涂有丹蔻的手出现在他眼前，转而将他扶起。
“你有这份心，本宫就放心了。”
皇后面上的严厉一扫而空，细细看去，竟能窥见一丝笑意。
顾亦珏摸不透皇后的心思，便闭口不言以免说错话。
林皇后叫来万公公，神神秘秘低声吩咐几句，万公公应下后，匆匆走开了。
“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答应？”顾亦珏又问了句，暗中催促林皇后做决定。
他必须有合理的理由待在玉柔公主身边。
不然，一个月后该如何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城，前往江洲。
这时，万公公正好转进来，他手中多了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张红色的绸布，绸布下平平一片，看不出是何物。
“来，打开看看。”林皇后一抬手，万公公捧着托盘转向顾亦珏。
顾亦珏揪住绸布一角，看着皇后，深沉的眸色中一派宁静，无半点波澜。
绸布一点点滑下，露出一块通体乌黑的长形令牌。
顾亦珏眸中飞速掠过一丝光，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他伸手拿起令牌端在手中，死死盯住令牌正面一个大大的“燕”字。
“这是……”顾亦珏克制住颤抖的手，尽量平稳呼吸，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玄玉不曾见过此物。”
顾亦珏仔细看着手中的令牌，通体乌黑发亮，有好几道细微的划痕，划痕边缘已被磨平，估计已有不少岁月了。
“这是你们顾家的燕王令。”林皇后淡淡说道，“十八年前燕王进京时，将令牌交给了皇上，一晃快二十年了，现在你接下这块令牌，最为合适。”
顾亦珏将燕王令紧紧握在手中，才没让人看出他颤抖的双手。
他面上看上去很是宁静，甚至有些迷茫，可内心里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强行运功压下呼吸才不至于太激动。
十八年前，顾家奉诏支援应天关，不料全军覆没，他的伯父也就是当时的燕王，和他的堂兄，也身死战场。
燕王令是燕王的随身之物，当年清扫现场时，并未发现燕王令的下落，没想到时隔十八年，燕王令居然通过皇后之手回到顾家。
方才听皇后那番话，莫非她早已打算将燕王令还给他？
所以写信的神秘人是皇后？
可是之前推论，神秘人和设计驱走乌里木的是同一人，可皇后没必要这么做，也就是说，神秘人另有其人，但皇后也别有所图。
如此看来，当年能拿到燕王令的人，只有第一时间在应天关与顾家军接触的，敌军。
可落入敌军之手的燕王令，为何会回到朝廷手中。
心里一个念头飞速划过，顾亦珏攥紧拳头，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轻声一句：“多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