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只有顾亦珏一人。
顾亦珏还是第一次来镜泊别院，他独坐在前厅中，细细打量屋内的装饰，从靠近别院时起，他便注意到这院子与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这里几乎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几乎都是花草树木，就连这桩屋子和摆设都十分简单，又有一种别样的田园闲适之感。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侍从和侍卫。
会是谁住在这荒郊野外的桃源之中。
他的视线绕过粗壮的横梁，顺着光滑的柱子缓缓滑下，刚好看见子予从一旁的木门后转出来，子予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
顾亦珏赶紧坐好，眼前这个年轻人身形高挑偏瘦，面容清秀，眼帘半垂着遮住眸色，似有与生俱来的忧愁。
子予放下热茶，忽地对上顾亦珏打探的目光，微微一怔，赶紧侧过身，低垂着脑袋低低说了声：“顾小少爷，请用茶。”
顾亦珏自知失礼，说了声抱歉，便接过热茶认真品了一口，除了清新的茶香，还有淡淡的桃子味，他惊奇地望着捧在手中的茶水。
京城人喝的茶，跟燕北的太不一样了。
“玉柔殿下也很喜欢这种味道。”子予淡淡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没有表面上的忧愁，“顾小少爷打算何时娶玉柔殿下？”
咳咳——
顾亦珏猛地一阵咳嗽，不知是被桃子味的茶水呛到，还是被子予的话吓到。
别看子予柔柔弱弱的，说的话十分得劲。
“顾小少爷别急，小殿下虽然顽皮了些，但已经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小殿下喜欢谁，就喜欢黏着谁，不喜欢的人根本不会搭理。”
“小殿下素来爱憎分明，虽然也有看走眼不得已的时候，但殿下现在清醒得很，我们都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这一点不会看差……”
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子予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句句堵得顾亦珏没法回答。
他只是以侍卫的身份陪着玉柔公主过来取东西，怎么就说到婚嫁之事上了。
方才听这人说他们是看着玉柔公主长大的，莫非是她的兄长？
“请问府上是？”顾亦珏避开子予的话，温和礼貌地问了句。
“诶呀，实在抱歉。”一跟顾亦珏提起沈君珏，子予连介绍也忘了，“在下子予，是二殿下的侍从。”
二殿下……玉柔公主的二皇兄沈雾？
原来这里是二殿下的别院。
顾亦珏之前听玉柔公主介绍过现在的皇族成员，她有三个哥哥，现在唯有二皇子沈雾在京城。
他早就想会一会这位二殿下，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根据之前的推测，这位二殿下很有可能是向燕北送信的神秘人，若是这样，他都来到二殿下的地盘了，也该跟他见见面吧。
“殿下在同二殿下说话？”可是现在，顾亦珏觉得沈雾不是那个神秘人。
沈雾把玉柔公主叫来，便一直没露面，现在玉柔公主也看不见踪影，除了一个子予跟他说些玩笑话，根本没人来搭理他。
该不会又是神秘人给他留了些摸不着的线索，让他瞎猜吧。
“小殿下随二殿下取东西去了，稍后就来。”子予说话柔柔弱弱的，很是温和，“若顾小少爷等不及了，随子予去后院看看如何？”
顾亦珏赶紧摇头。
“若是顾小少爷的话，小殿下不会介意的。”子予一个劲地怂恿顾亦珏，“小殿下不介意，二殿下更不介意。”
顾亦珏手也摆起来，全身上下写着拒绝。
皇子别院的后院，他一个外人怎能随便进出。
“没事的顾小少爷。”子予仍是一个劲地劝顾亦珏去后院看看，似乎有什么非去不可但又不能明说的理由，“若顾小少爷抹不开颜面，由子予陪着去好了。”
“不……不必了……”顾亦珏无力扶额，看上去最好对付的人，实则一点都不好对付。
“你们要去哪？”
僵持间，沈君珏回来了，她脚步轻快进了前厅，身后还跟着沈雾，顾亦珏赶紧起身。
她利落自然地在顾亦珏身边坐下，看看顾亦珏，又看看子予，等着他们回话。
“回殿下，顾小少爷有些等不及了，想去找殿下，但是又不好进到后院。”子予抢先一步回复道，“子予说可以陪着顾小少爷一同进到后院，但是顾小少爷觉得不妥。”
“嗯哼，殿下……”
事情完全被子予颠倒过来，顾亦珏想辩解一番，被沈雾挡了回去。
“这位便是母后才封的顾小将军？”
沈雾的声音里带着笑，但顾亦珏一眼看过去，他的面上平静无波，不见半点笑意。
“见过二殿下。”顾亦珏借着行礼的空隙，多看了这位二殿下几眼，“在下目前是玉柔公主的侍卫而已。”
这位二殿下看上去温和有礼，完全没有皇族贵族的架子，看上去很好说话。
只是看上去而已……
“我是玉柔的兄长，玉柔在我的别院里，我还能把她卖了不成？”沈雾将一只三层食盒放到桌案上，“顾小将军太过在乎玉柔了。”
食盒与桌案撞出些声响，似是沈雾的怒意闷闷地撞开来。
“二殿下……”顾亦珏欲言又止，这下越说越乱，索性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倒是沈君珏“噗嗤”笑出了声。
“好了玄玉，皇兄在跟你说笑呢，你别往心里去。”沈君珏弯起嘴角，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
顾亦珏禁不起逗弄，她就喜欢看他这样子。
可爱得很。
说罢，沈君珏便打算离开了，顾亦珏提着沈雾带来的食盒先跑了出去，等沈君珏跟她的皇兄道别后，两人骑上马，回到官道上久等的队伍中。
两人离开后，沈雾和子予又回到前厅，并排而坐。
“你觉得他为人如何？”沈雾问道。
“为人比齐叔灵端正，心里没有藏着小心思。”子予斟酌着缓缓说道，“若小殿下真心喜欢顾小少爷的话，未尝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子予比较认同顾亦珏，方才他刻意逗弄顾亦珏，怂恿顾亦珏去后院，但不论他怎么说，顾亦珏都不为所动，哪怕被逼得急的时候，语气也不凶恶。
顾亦珏能控制得住他的情绪，定力好，懂礼仪，身手又好。
在京城，恐怕很难再找出比他还要优秀的年轻男子。
“可是他是顾家人，这不太好办……”沈雾皱着眉，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