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殿下累坏了。”
在他面前一直端庄拘谨的公主殿下居然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可见她是真的疲累了，也是真的放松。
殿下成长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君珏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端正坐好：“礼院的椅子总归特殊些。”
礼院的椅子太硬，坐得她腰疼屁股疼。
“孟大人回府后，不见得会知道他府里有人被带走了。”贺星剑继续方才的话题，“刑部抓人的时候，是趁着那家奴出府办事将他拿下的，据家奴交代，他是孟柯妾室手下的一个奴才，妾室犯下如此过错，我们又封锁了消息，她哪敢声张。”
现在那妾室还留着，得当着孟柯的面带走才是。
沈君珏不由得唏嘘，堂堂礼部尚书，大好前途居然栽在一个妾室手中。
“除了她，其他人都进去了。”沈君珏慢慢悠悠吐出一句，似如释重负，“明日朝上对峙，孟大人可得保证那几个人不会反水。”
不然，不仅她颜面扫地、失去威信，孟柯跟定还会借机告上一状，让她彻底在京城抬不起头来。
“殿下放心，进过刑部的犯人，从没有临场反水的。”就算沈君珏不说，贺星剑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舞弊之事重大，不放过一个恶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吴克用放出来了吗？”
忙了几天，沈君珏才想起有个无妄遭受牢狱之灾的人。
她还记得吴克用许下的承诺，现在他是清白了，放榜后也可以知晓名次，她还等着他说些他知道的那些事。
如果他骗她，她照样可以将他扔回大牢。
“暂时放出大牢，已安排他在安全处住下，刑部的人日夜监视，不会有人靠近他，他也绝不会跑掉。”
这么重要的证人，得好好看着。
贺星剑眼眸一瞥，旁边的顾亦珏似乎有话要说，他顺势看下来，眸光又落在沈君珏脸上，眼中浮现一丝暧昧的光。
顾少将军心疼了。
“殿下，时辰不早了，名单殿下收好，臣先告退。”他再说下去，估计某人要揍人了。
贺星剑溜得很快，眨眼功夫便不见人影。
沈君珏身子一软，斜斜靠在榻上，顺手捞过软枕抱在怀里，脖子一仰正对上顾亦珏的脸，一脸疲惫的她忽然笑了起来。
“玄玉，来坐。”沈君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今日顾亦珏陪他站了一天，也不知对腿上有没有影响。
“你来替我揉揉腰吧。”
才坐下的顾亦珏一愣，他是不是听错了？
帮殿下揉腰，这不合适。
“看你这眼神，是不是想多了？”沈君珏的脸色倒显得很正常，“任谁那样端端正正坐一下午一动不动，都会累的吧。”
认真的眼神，把顾亦珏骗过去了。
顾亦珏垂下眼眸，眉心微皱，即便是这样他也觉得不合适。
捏捏肩还行，揉腰的话，这动作太过亲密。
他一挑眉，学着沈君珏正经的语气：“揉腰的话我不大会，倒是顾家正骨的手艺不错。”
他两手一握，按得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殿下要不要试试？”
沈君珏的笑意僵在嘴角，但只是一瞬，快得令人察觉不到。
顾亦珏拒绝的方式，真是别致又令人“惊喜”。
“倒也不错。”沈君珏顺势答应下来，她手支着脑袋，偏头看他说不出话来，“顾家的手艺定是极为不错的，正好这几日疲累了，也让我放松放松。”
说着，她两腿一搭直接趴在榻上，吓得顾亦珏赶紧起身。
“殿下……”顾亦珏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从沈君珏窈窕背影上流过，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这该如何是好，反正现下屋里没有其他人，帮殿下揉揉腰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实在不合适……
顾亦珏内心还在挣扎，人已经挨着沈君珏坐下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搭在玉柔公主腰上。
舒缓的力道从后腰酸软处缓缓四散开来，一股说不出的舒爽从腰部走过全身。
顾亦珏嘴上说着不会，其实技术好得很，不论是力道还是施力的点都恰到好处。
沈君珏甚至怀疑，顾亦珏是不是有窥心术，知道她哪不舒服。
“殿下，日后别再这般为难自己。”
顾亦珏手滑向两边，四指抵着身侧，拇指一用力，正好压在腰间最为酸痛之处。
沈君珏忍不住闷哼一声。
“殿下现在尚且年轻，稍事揉按过后便可祛除酸痛，若是年纪再长几年，或是腰上有顽疾，那才有得受……”
也亏得她受得住，在那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了一下午，一动不动，他在旁边看着都嫌累。
沈君珏抱着软枕，眼眸轻合：“就是觉得不舒服，也不能让人看出来，重要的是气势，气势不能输……”
黏黏糯糯的语调，像未曾睡醒时的梦话。
“当时你也在场，孟柯说话的语气你也听着了，他那么瞧不起本公主，认为本公主只会任性、惹事，还当众对我大吼大叫，我若不强硬些，若是中途退缩，岂不正合了他的意。”
与这些老狐狸斗，开了头就不可能中途歇下来，要么你把他收服，要么你被他干掉。
被逼到不行时停下来喘口气再重新开始？
这是不可能的。
沈君珏悠悠一声轻叹：“这还只是个开始……”
强闯太平学宫是查舞弊案的开始，查舞弊案是她涉足朝堂权势的开始。
权势这条路，不走到头，谁也别想停下来。
今日累了，可以有顾亦珏揉腰，若明日她从高处落下，谁又可以接着她。
路的尽头在哪里，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条路上，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与顾亦珏待在一起，她想什么有的没的。
“玄玉……”沈君珏轻缓一声，“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她能明显感觉到，不仅今日的疲累散去，就连这几日积累的不适也在消退。
顾亦珏顺着她的脊背一刮，感觉全身上下都舒展开来。
顾亦珏弯了弯唇角，没吭声。
“玄玉，你给我讲讲燕北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