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
见到顾亦珏，沈君珏眸中不自觉透出点点星光。
即便心情沉重如磐石，也能在窄浅的缝隙中开出一朵花。
顾亦珏同万公公打了个招呼，从他手中接过小食盒，在万公公慈祥的目送下，随沈君珏朝车架走去。
沈君珏低低念一句：“先回府吧。”
她扶着顾亦珏的手臂踩上车架，一钻进去便靠着软垫，一声不吭，看似心情不佳。
顾亦珏将小食盒放在一边，坐过去，胳膊撑在腿上，俯身去看她。
“你与朝臣对质时的声音我都听到了，忙了一早上，累了吧，明月这时说不定已经备好吃食，猜猜待会有哪些你喜欢的菜。”
顾亦珏罕有地弯起嘴角，他一笑，沈君珏差点哭出来。
这场朝堂上的较量，明明是她赢了，为何没有一点喜悦之感。
明明她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有如履薄冰的紧张。
她看着顾亦珏，吸了吸鼻子，说不出话。
“别难过。”顾亦珏直起身拍了拍肩膀，“肩膀借你靠一会，待会下了马车之后，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
若是让人瞧见了，玉柔公主好不容易才树立起的形象气势，很快就会崩塌。
“玄玉……”沈君珏望着他，鼓起两颊，随后盯着车顶深吸几口气，偏头看向窗外，“本公主不需要。”
窗外红墙金瓦一片片从眼前飞过，出了宫门，车架在街上飞驰起来，沈君珏一手支着脑袋望着窗外街景出神，从容信步的路人，四方迎客的商铺，偶有商贩的吆喝声被风吹碎，散落在京城独有的烟火气息中。
“去二皇兄府上。”
沈君珏忽地说道。
“殿下不先回府上歇息吗？”顾亦珏很是诧异。
玉柔公主身上的礼服十分厚重华丽，不方便行动，而且她身上还带着金印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君珏倒是很随意：“先去二皇兄那坐坐。”
没由来的，她突然很想见见她的二皇兄。
马车在前面的街口一拐，跑上另一条路，穿过人群进入一片幽静的街区，没多久在二皇子的王府门前停下。
没打招呼就直接过来，沈君珏也不知二皇兄是否在府上。
沈君珏将装着金印的锦带往顾亦珏怀里一放：“玄玉在这等我，看着它，我去去就回。”
说罢，沈君珏提起裙摆下了马车，让沈缘上前扣门，王府的人一见是玉柔公主来了，赶紧将她迎进去。
进府的只有她一人，沈缘也留在外面。
沈君珏在书房见到了沈雾，这回子予也在，本就清瘦的他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不少，面色白得几乎透明，只有双唇还带有一丝血丝，乍看之下，别有一番病态的美艳。
“皇兄。”一进门，沈君珏就唤了一声，转眼看到旁边的子予，“有段日子没见着子予了，身子好些没。”
沈君珏感觉子予像换了个人，心里暗暗惊讶一番，不知何处来的毒，着实厉害。
“玉柔今日穿的十分庄重。”沈雾平淡的眸光在沈君珏身上打量一番，“才从宫里出来吧。”
他注意到，沈君珏现在穿的是礼服。
“是，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事情，今日进宫收个尾。”沈君珏说道，“回府的路上忽然想念皇兄，便过来看看，没打扰到皇兄吧。”
“玉柔想过来，直接来便是，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沈雾的语气很平静，望着沈君珏的眸中却满是宠溺。
玉柔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自小便带着她到处玩，虽非一母同胞，但她是他最宠爱的妹妹。
一旁的子予也出了声：“是呀殿下，想来随时来便是，子予以后还给你做点心。”
没说两句话，子予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背弓起来。
沈雾脸色变了变，赶紧起身轻拍子予的后背，直到子予慢慢顺过气，紧皱的眉才稍稍舒缓一些。
“子予让殿下受惊了。”子予满面歉疚，他一手紧攥胸前衣襟，似乎还是很难过。
“无妨无妨，子予尚未痊愈吗，应该多多休息才是，方才我听你咳嗽得厉害，我府上有不少上好的药材，皇兄尽管派人去取便是。”
方才沈君珏着实吓了一跳，子予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眼中许多。
“多谢殿下挂念，不，不必了……”子予说的有些艰难。
“子予之前中的毒很厉害，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伤了根本，得好好调养才是。”沈雾的手一直搭在子予的背上，一下一下地帮他顺气，眸色中的心疼和自责始终未减少半分，“可能，还得调养好几年。”
沈君珏一时心情复杂，她知道子予对皇兄来说很重要，他不想看皇兄难过，可是他们都没有办法。
既不能马上治好子予，也抓不到那个下毒之人。
“没事的玉柔，好歹留下一条命，已经很好啦。”沈雾察觉到沈君珏的情绪，转头来安慰她，“那日多亏了你，对了，你有话要为代为传达给太子皇兄吗？”
沈雾转移了话题。
“太子皇兄最近有消息吗，我今日还真有些事找他。”沈君珏顺着说下去，“之前太子皇兄不是谋划了京城盗窃案嘛，不知道那些盗来的赃物还在不在，我觉得是时候结案了。”
悬而未决的案子不宜拖太久，最后都得有个结果。
“好。”
“还有礼部侍郎丢失的那个官印，我暂时将它放在书房的多宝阁上，如果需要的话……”皇兄派人去取便是。
“好。”
“还有，皇兄从我这取走的簪子还没还给我呢。”说完较为严肃地两件事，沈君珏忽地撒起娇来，“我的妆奁还空了一块呢，让太子皇兄自己看看该怎么办。”
突然的反差，把子予逗笑了，他垂眸抬袖掩唇，动作十分优雅。
“好。”沈雾的语气也比方才轻松不少，“这些我一定代为转达，还有其他的事吗？”
沈雾见沈君珏一直望着他不说话，遂问道。
沈君珏摇摇头：“我先回去了，皇兄和子予要多休息，注意身子，半年前积攒下来的补药用不完，皇兄记得派人来取。”
说罢，起身行了礼，便离开王府。
“希望殿下能早日掌握大权。”沈君珏走后许久，子予突然对沈雾说道，“这样，或许能活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