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落魄少主
夜深人静，本是熟睡入梦之时，可金沙帮的总堂之中却灯火通明，很多帮众都是顶着困意恭敬跪着，无论是位于门口的守卫，还是身处院中的管事，亦或是刚刚被叫醒的打杂仆从，此刻都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摆出磕头叩拜的动作。
“乖乖，我正睡得惬意，好不容易梦到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正待快活呢，就被号令铜锣给打醒了，跪到现在也不知做甚。”
宽敞的长廊之上，几个护卫按次序跪着，其中一人忍不住迷惑道。
“那可是紧急号令，响了三声之后莫敢不从，否则后果自负，别说你在做梦，就算是正在青楼快活，都得立即听命跪下。”
另一个护卫凝声道。
“以往出现这种紧急号令时，大多为敌对势力的人来找麻烦，我们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这种齐聚总堂什么也不做的情况从未有过。”
“你们是新帮众，不了解情况，曾经出现过这类情况。”
“哦？仔细说说。”众人好奇，都是抬起头，看向一个年长的护卫。
“大人物！”年长的护卫依旧额头贴地，尽显卑微之态，语气无比恭敬：“当有大人物莅临时，帮主便会发号施令，让身在总堂的所有帮众恭敬相迎，摆足了排场，以表示对大人物的敬重。”
“这次是有大人物来了？”之前开口的年轻护卫问道。
“应该是，否则帮主不会只下令让我们跪着，还是朝向会客大厅的方向，什么也不能做。”年长护卫道。
“大人物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吗？”
“住口，”年长护卫提高了声量，“需看清自己的身份，大人物连帮主都得以礼相待，你岂能随口议论。”
“抱歉抱歉。”年轻的护卫缩了缩头，背脊发凉后怕不已，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大哥，上次那位大人物是谁啊，伱们也下跪了吗？”
“是一位来自州军的公子，”年长的护卫语气中也有了疑惑，“当时是白天，我们并没有下跪，甚至都没有鞠躬行礼。”
所谓州军大人物，便是来自军中，负责守卫一州之地。
大乾王朝幅员辽阔，除了京畿之外，各个地方由大到小分为：域、州、府、城、县、乡、镇、村。
比如锦州城，便是位于归元府辖区内的众多古城之一，只不过比较偏僻落后，因此这里的权贵不如其他古城的权贵地位高权势大。
锦州城的知府大人又称之为城主，管理附近诸多县、乡、镇、村的民生财政等，与之相对的便是护城军的军主，统御一城之军，守卫一方安宁。
在锦州城主之上，便是归元府主。
归元府隶属于景州，无论是府主还是府军大人，地位都是比景州的州主和军主要更低。
上次莅临锦州的大人物。便是景州一位副军主的公子，自身虽然在朝廷没有实权，可因为仗着军父余韵，地位便是远高于锦州城的知府大人，甚至不低于某些府主府军，金沙帮主自然要以礼相待，甚至号令总堂集体相迎。
“嘶——”年轻的护卫心中震惊，倒吸凉气，“州军大人物到来时，你们都没有下跪，这次我们却如此卑微叩拜，说明有更大的事或来的大人物更加尊贵有权势。”
另一人道:“这么晚了，帮主却依旧相迎，那大人物的身份远超想象，肯定不是某位公子，很可能来了位拥有实权的朝廷命官。”
年长的护卫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们金沙帮背后，可能有来自州军的一位大人物撑腰。如果仅仅是州上的实权大人物到来。帮主应不至于如此卑微，甚至连域主来了或许都不会直接叩拜，对方或许是……”
顿了顿，年长护卫的姿态越加卑微，用和你恭敬的语气吐出一个字:
“京！”
“嘶——”众人接连倒吸凉气。
锦州城在归元府算小城，而归元府放眼景州也不算大，甚至没有多少地位，属于垫底得一个府。
景州在大乾王朝更是一个不起眼的偏僻小州，所谓的州主和军主再锦州权贵面前虽然是位高权重势力滔天，但若是放在统御一域的大人物面前就不够看了。
京！
代表京畿。
常言道，京畿之地，随便扔一块小石头，都可能砸到一位身份不弱于域主多少的大人物，乃是大乾王朝真正的权势中心。
“若真是京畿来的存在，我们别说跪下叩拜，便是五体投体都没有资格呢，那些大人物乃是高高在上的天上尊贵，犹如传说中的神龙，我们在其面前和蝼蚁没区别。”
“不，我们蝼蚁都不如，能下跪叩拜是大荣幸了。”
众人不再议论，越加恭敬卑微，甚至直接五体投体。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所谓的京畿大人物，在不久前还被金沙帮麾下铁拳堂的堂主马文星拦路威胁。
这是蝼蚁冒犯了神龙。
冲撞天威。
马文星此刻便是这么想的，从见到帮主对李奕辰下跪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死都算大幸运了。
完了。
他的人生完了。
此前积累的财富如同过眼云烟。
带不进棺材。
马文星直接呆立当场，犹如石化雕塑一般瘫坐在金沙帮总堂的会客大厅之中，整张脸都是遍布震惊，心中翻江倒海，不敢置信。
金沙帮主背后有州军大人物，不可能轻易下跪，除非对方是域上来的存在，甚至地位更高。
“起来吧，”李奕辰终于开口，“我又不是圣人，没必要下跪，太多礼了。”
他也有些意外。
此前，对于马文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李奕辰有些不满。
毕竟此前她之所以杀刘云天，乃是因为美貌被死肥婆馋上，金沙帮的人再傻也该明白他与柳如烟姐妹的关系，怎么可能放任铁拳堂还去找死？
这显然是新任的帮主封锁了消息，并没有将刘云天被一个隐藏在柳府的小白脸杀死的事下放，只是提高上贡立下马威，不懂事为杀死帮主的真凶提前避免麻烦，致使马文星如同跳梁小丑。
在李奕辰看来，金沙帮的新帮主这是阳奉阴违，不够识趣，甚至是找到了靠山，不惧怕他当初的超凡表现了，需要他亲自来敲打一番。
李奕辰来这里之前，都准备大显身手，与金沙帮的武力底牌过一过招。
然而，他却没想到，金沙帮的新帮主马正阳一见到他，就像是小老鼠见到大夜猫，当即就跪下了。
还不止，为了彰显他的身份尊贵，马正阳更是命人敲打了号令铜锣，命令身在总堂的所有人一起下跪叩拜。
这副卑微姿态，不像吃里扒外的作死之辈，李奕辰顿时就有些疑惑了，马正阳为何要封锁他的消息，怎么不让铁拳堂的人提前注意一下，别作死去招惹他。
心念及此，李奕辰也不急着问，故作神秘，让人捉摸不透，悠然品茗等着马正阳主动开口。
可他低估了马正阳对自己的恐惧，只要他不开口，大厅里的所有金沙帮众都如坐针毡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多言一句。
而刚好，那个得罪他的马文星来了，李奕辰都没有看他半眼，便把他吓得半死不活，满脸绝望恐惧忐忑紧张。
“不敢，不敢，不敢……”
听到李奕辰的话后，马正阳以卑微的语气回应。根本不敢起身面对眼前的恐怖存在。
他怕得要死，遍体生寒背脊发凉，很担心被恐怖大人物随手灭杀。
“起来。”
李奕辰语气微变，用上了不容置喙的语气，如同一位发号施令的威严帝王。
“遵命遵命。”马正阳惶恐起身。
其他的金沙帮众也唯唯诺诺听话直起膝盖。
李奕辰问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吗？”
马正阳恭敬道:“小的愚笨迟钝，难窥尊意，还望大人赐教。”
此话一出，李奕辰表面不动声色，去是听出了一些深意。
不久前，马正阳看到他杀死刘云天后，将他视若神明天子传说仙人。以圣人尊称他，误认为他的身份地位不弱于大乾王朝的权势最高者。
可现在，马正阳虽然依旧恭敬卑微，却改口，称他为大人。
这表示马正阳应该听说可些什么，认知和见识有所提升，明白他尚且不足以和当朝圣人齐平。
“因为他，”李奕辰慢条斯理伸出手，指向仍然呆若木鸡的马文星，“就在刚刚，他拦下了我的马车，扬言要和我抢女人。”
什么？
马正阳等人闻言，略微愣了一瞬，旋即慌张地回头，顺着李奕辰的指向，看到了几乎吓尿的马文星。
他吗的！
马正阳看着自己的表弟，心中当即起了杀意，丝毫不顾及任何血脉亲情。
因为不敢顾及。
他甚至还怕被马文星连累。
不过，身为金沙帮的高层，马正阳也不傻，如今既然马文星没有死，说明恐怖大人物来的原因不是被白痴拦路那么简单。
“都先下去。”马正阳摆摆手，发出命令，金沙帮众人立即恭敬拜退。
很快，大厅之中就只剩下三人，跪下的马正阳，悠然而坐的李奕辰，以及还在惊吓中的马文星。
“请大人恕罪，”马正阳叩拜，恭敬至极道:“小的并非有意隐瞒大人的存在，而是上面的大人物吩咐下来，说您以的身手来看，属于大乾王朝黑暗之中的大隐秘，若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暴露有关您的任何事。”
这些话本不可以对马文星说，可在马正阳看来，自己的表弟必死无疑，死人自然可以永远保守秘密。
“哦？”李奕辰故作疑惑，“你当初自己说过，会把刘云天的死亡对外宣称是意外，不敢报给官府，为何我的事能被你们背后的朝廷大人物知道？”
马正阳叫苦道:
“大人有所不知，帮内遍布那位大人的眼线，小的即便想隐瞒，也根本做不到呐。”
“小的自然清楚，金沙帮的某些不长眼的白痴会得罪您，可奈何大人有命令，小人则不敢违抗命令。”
“而且那位大人说了，保守秘密对您而言有利无害，不会被您怪罪。”
“以您的身手实力，在这小小的锦州城足够横着走，谁若是得罪了您而被杀，便是时运不济，只能自认倒霉，只要您不滥杀无辜放肆屠戮，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干预您的行为。”
“世间本来就不公平，普通人需要遵守大乾王朝的严明律法，您却不需要，拥有别人不敢奢望的特权。”
李奕辰似笑非笑问道:“有意思，我虽然拥有杀人特权，却必须自我节制么。如果我非要明目张胆违法犯罪，朝廷官府便不会坐视不理。是吗？”
马正阳语塞。
不知道如何回应。
虽然他如今已经知道，朝廷完全不惧眼前的恐怖大人物，甚至是有限制的能力，可毕竟不了解相关，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少，甚至更加浓烈。
毕竟朝廷大人物都说了，李奕辰只要别做得太过分，便可以随意杀人。
这简直恐怖如斯。
再马正阳的认知之中，便是以一府之主的身份，只怕都无法随意杀人吧？
这说明，眼前的大人物地位更高，甚至不弱于州主，锦州城的这些权贵在这位面前狗屁不是，属于蝼蚁一般，被杀死也无法报复。
这时，被吓破胆的马文星回头神来，惊呼一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谁能拥有杀人特权？他是一府之主吗？王涛香明明说他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赘婿，没有任何身份地位，这怎么可能啊？”
说完这些不可置信的话后，马文星带着吓尿之身跪下，对李奕辰不断磕头道: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都不奢求活着了，只希望获得一个痛快，别生不如死被残忍折磨。
李奕辰无视他，看了马正阳一眼，对方会意，当即道:“来人，把这个废物拉下去，好生伺候，记住了，不能死。”
“不……”马文星惨叫着，惊恐万分，绝望无助。
李奕辰道:“你的那位大人物不想见一见我？”
马正阳道:“大人吩咐过，他不会打扰您，一切看您的态度……”
这话还没有说完，一眨眼的功夫，马正阳便看不见李奕辰的身影了。
“此等神人，犹如传说中的仙圣，如果滥杀无辜。朝廷真的能够镇压？”
有些话马正阳没有对李奕辰说，那便是在大乾王朝面前，这等在他眼里犹如神仙的恐怖存在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朝廷想杀这样的恐怖存在也不容易，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因此，若非万不得已，朝廷也不会和这等人物起冲突。
反过来，拥有如此恐怖本事的神仙人物们也都给大乾王朝面子，或者说是惧怕朝廷势力，平时行事都有一个度，不可能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
第二天，柳如是醒来之后，并没有立即睁眼，而是蓄势待发。
她以为自己被下药了，所以才会昏迷，此刻也许已经被畜生侮辱。
因此，她准备偷袭，弄死对方。
“真是个小猪，还不醒啊。”
听到这无耻的熟悉声音，柳如是当即睁开眼，便看到了身边的李奕辰。
？？？
柳如是看了眼周围，精致典雅的装饰，熟悉的桌椅板凳，赫然正是她的闺房。
“昨晚怎么回事？”
柳如是莫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何，看到李奕辰的那张俊脸后，她的担忧便烟消云散。
李奕辰笑道:“你忽然昏迷过去，铁拳堂的畜生想趁人之危，我自然不能同意，撸起袖子就准备厮杀，为了你我可是命都不要……”
柳如是打断他:“说重点行不？”
李奕辰笑道:“我英勇救你的一幕还不够重点啊？”
柳如是翻了个白眼，正待起身，却赫然感到凉飕飕的。
？？？？？？
她赶紧缩回被窝里，狠狠瞪了李奕辰一眼，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李奕辰凑近，小声道:“你态不讲究卫生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帮了你一把，别谢我。”
柳如是猛地探头，作出咬人的样子，就像暴躁的小狗。
李奕辰主动把嘴送过去。
柳如是嫌弃避开:“你不是说我脏么，我可不想污染你，离我远点。”
“是啊，昨天忘记帮你漱口，今天得补上。”李奕辰一本正经道。
“呵呵。”柳如是笑而不语，抬起被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手的伤疤，眸中闪过一抹异样。
李奕辰道:“你不必自卑，我可不会嫌弃你既不干净又浑身是伤，只要这张脸蛋干净就行了。”
柳如是傲然道:“我哪里自卑了？这是我的荣耀功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谁在乎你嫌不嫌弃啊？”
李奕辰玩笑道:“要不也在脸上来点功勋？”
柳如是又瞪他一眼，实在气不过这货此刻居然躺在自己床上，这明显是趁人之危嘛。
平时肆意妄为乱闯房间也就罢了，毕竟她还有意识，吃点亏也没什么。
可这种明知她昏迷还乱来的行为着实不堪，令人不齿，太讨厌了。
不过，这家伙本来就无耻，柳如是也懒得抱怨，认真问道:“昨夜铁拳堂的人当真没找麻烦？”
李奕辰摇头:“我说自己以孔武有力的拳脚把他们打跑了，你又不信，那我只能说是巡街的官差来了。”
“官差？”柳如是脸上的疑惑消失，“他们也不像真的来找事，估计就是显摆威风，否则不会选择在那个位置拦路。官差出现也不奇怪。”
“干，你宁愿相信官差，也不承认我的英勇无畏？”李奕辰不悦道。
柳如是正待回应，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姐姐也昏迷了，她人呢，你不会也帮她洗澡了吧？”
李奕辰没说话，直起身子，柳如是当即就和姐姐对上了眼。
原来房间里不止两个人，柳如烟一直都在，就躺在李奕辰的背后，柳如是的视线被遮掩，因此没有发现姐姐，更不知道姐姐早就醒了。
柳如是赶紧掀开一点姐姐的被窝，查看有没有穿，见到姐姐依旧身着昨天的衣服，才舒了一口气，暗道李奕辰虽然无耻，却懂得礼数。
她哪里知道，李奕辰嫌弃柳如烟得很，压根没兴趣趁人之危。
甚至对于她，李奕辰昨夜都没有动，这不还穿着衣服的么，只是在妹子醒来时逗一逗罢了。
“清晨美好，不可浪费啊，要不要做个早操运动？”李奕辰问道。
柳如是看了眼姐姐那冰冷的眼神，抬手拧了李奕辰的腰间一把，问道:“你怎么能把姐姐带来这里？”
李奕辰不满道:“废话，昨天我扛着你们两个来这里已经很累了，还要我送她回去？我又不是奴隶，只想混吃等死，软饭男永不为奴。”
柳如是道:“家里有丫鬟，可以让她们帮忙，你就会找借口。”
李奕辰怒道:“你个白痴，她昏迷不醒，府里的人我又不信任，万一她遇到意外怎么办，我必须贴身守护，否则良心不安。”
柳如是也怼道:“你就是意外，还不赶快出去，要我请你啊？”
“不用请，亲……”
“滚！”
李奕辰懒得再拌嘴，起身离开房间，出了柳府去街上闲逛。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是金沙帮的少帮主。
此刻这位肥帮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锦衣气派，蓬头垢面浑身肮脏，还有着恶心的烂口，目光呆滞只是傻笑，像个疯癫乞丐，显然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就是现实，有权有势时威风凛凛，一旦失去依靠，便沦为猪狗不如的可怜虫。
李奕辰看了少帮主一眼后，非但没有斩草除根，还心地善良般给了点施舍，一块他没有啃完的小馒头。
然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个黑衣男子走到少帮主面前，轻声道:“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好徒儿，为师岂能不帮你报仇雪恨？”
说罢，男子提起少帮主，拐入旁边的一个隐蔽巷子。
若是有人注意到，一定惊奇男子的力量，肥胖的少帮主在他手中竟像小鸡崽子一般。
他提着一个上百斤的重人，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丝毫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