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八月初六,圣都皇宫上书房外,一体格强壮容貌英伟的中年汉子赤着上身背着一捆荆条来到殿外后单膝跪下毕恭毕敬的朝殿内喊道:“臣芈勇求见吾皇!”
“请进!”殿内传来了圣皇芈临谦和简洁的声音。
芈勇进殿之后躬着身子径直来到芈临面前跪下,他面带愧疚之色的抽出一根荆条双手捧起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芈临的案几前。
芈临之前就得到了龙骧虎步大军已然撤返的消息,为何撤返他还是一无所知的,眼见芈勇如此行径他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站起身来到芈勇面前探问道:“皇叔何故如此?”
芈勇是先皇的亲兄弟,自幼好武轻文被先皇培养成了一名战将,能把最精锐的龙骧卫交给他管理,可见先皇对其是多么的信任。芈临即位以来也一直对芈勇礼遇有加,双方间的关系极其和睦。
芈勇面带愧色言语哽咽的回答道:“臣有负陛下重托没能及时支援林仲大将军导致他兵败自尽了,勇自知有愧皇恩有愧大将军,确定了消息后臣不敢自专带着大军回都了,今日一到圣都匆匆安排好大军休整,在营中沐浴更衣后就来见驾了,臣罪在不赦请陛下责罚!”
此言一出强如芈临也顿觉天旋地转,他摸着头不敢置信的呢喃道:“林大将军他,薨了?”
眼见芈临如此行状,芈勇愧色更甚,他满怀歉意的答道:“是,臣向探子再三确认过,大将军他,薨了!臣无能,请陛下重罚!!!”
芈临听罢犹自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怎会如此?陕省有十万之众,你龙骧虎步更是有十五万精锐之师,怎么可能会阵前失帅???”
芈勇心中满是不甘的回答道:“臣与陕省主帅陈缜被定西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给截住误了支援日期,林帅孤军奋战以致兵败,他突围未果之下于重围中自刎殉国,此皆臣与陈缜之罪,如今据探子回报陈缜已然闻讯自刎,臣舔着脸回都也不过是想保住陛下的精锐之师,如今大军已然安全回都,臣再无牵挂,但凭陛下处罚!”
芈临静静的听完了这段话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他只觉得一股怒气急速上涌,眼见芈勇一副负荆请罪的真诚模样却不好发作,强自镇定下来后有气无力的道:“此事也不全是你跟陈缜的错,定西卫肆虐如斯是朕误判敌人实力导致的,陈缜已经自尽了,若再折了皇叔您,我蜀宁就真的没大将了,起来吧。”
芈勇听闻此话更是羞愧难当,他默不作声毕恭毕敬的双手死死握着荆条仍是递到芈临面前,手掌被荆条的刺都扎出了血,鲜血一颗颗的从手中滴在了地板上面。
芈临见其一副不受责罚誓不回返的样子很是无可奈何,他接过了荆条狠狠的在芈勇背上鞭笞了三下,打得芈勇后背当即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芈临打过之后轻声言道:“勇叔啊,你我叔侄互相心知,如今家法私罚已了,您连日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朝会再商议对您的处罚吧。”
连日来芈勇一直活在愧疚之中,林仲不仅是他的上司,也是彼此相交的知己朋友。受芈临这三荆条后这才心中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他面带悲怆眼含泪花的哽咽道:“老臣谢过吾皇不杀之恩,臣希望能有机会再次征战定西卫为林大将军报仇,为我军一雪前耻!!!”
“有机会的,您回去吧。”年轻的圣皇芈临失去了军事上的良助,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是无助之感,言语间只能是言不由衷的搪塞之词。
眼见如此,芈勇不便多留只得言道:“陛下节哀,微臣告退。”
芈勇走后,芈临有气无力的朝殿外喊道:“宣御史大夫秦瑟,天丞史学进速速前来觐见。”
不久之后,秦瑟、史学进齐齐来到了殿外。
“臣秦瑟(史学进)求见吾皇!”二人在殿外叩首请见。
“进!”殿内传来了芈临满是疲态的声音。
“臣秦瑟(史学进)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二人来到芈临的龙案前双双跪下叩首行礼。
芈临窝在龙椅里,面带疲态语气无力的言道:“起来吧,芈勇刚才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承天大将军兵败殉国了,如今定西卫凶虐滔天,你二人可有良策?”
“竟有此事?”二人一听这话被惊得齐齐脱口而出的叫喊起来。
芈临面带不耐的回应道:“千真万确,你二人在此细思一番我们该如何应对!”
殿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秦史二人汗珠直冒的冥思苦想着对策,奈何二人都不是兵家出身,一时间愣是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良久,秦瑟试探着言道:“如今除了以静制动咱们恐怕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芈临闻言不置可否的问道:“哦,怎么个以静制动法?”
秦瑟恭敬的言道:“定西公兵少地寡,朝廷兵多地广,我们从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跟他打消耗战,只要中原四州不失咱们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和财力与其对抗,等他兵势渐老士气衰竭就是咱们反击之时。”
史学进听闻此言只觉茅塞顿开,他点头称是道:“嗯,御史大夫此言有理,或可一试。”
芈临却道:“嗯,堂堂朝廷被地方藩国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我蜀宁国威何在,朕之颜面何在?此事理论上可行,却无法这样做!你们觉得朕御驾亲征如何?”
秦瑟听闻此言赶紧劝道:“万万不可,陛下不通军事,贸然出征胜了固然是好,万一,万一战败那就是我朝天塌地陷的大劫难啊!”
芈临摸着脑袋摆摆手很是疲惫的道:“我蜀宁的天已经塌了,镇国元帅都战死殉国了,哪还有擎天之柱?朕此时必须表个态,若是仍蜷缩圣都怕是各地宵小都会有所异动,你们仔细想想!”
史学进言道:“陛下之言确有道理,可是自古以来御驾亲征为保皇威不失都是打必胜之仗,如今逆寇凶虐,吾皇此时亲征极有可能损伤圣名,请陛下三思!”
秦瑟深感赞同的道:“臣附议,请吾皇三思!”
芈临见状很是无奈的道:“罢了,朕就再看看吧,传旨:命陕省总督欧良严防死守拖住定西卫,未得朝廷诏命不得擅自出战!”
“臣等领旨!”秦史二人这才放下了心,叩首接旨。
武德五年八月十二圣都南门十里外的迎送亭,白衣素裹的芈临神态肃穆的驻足凝望着远方,他身边是秦瑟、史学进、芈勇等一众文臣武将,众人皆身着白衣披麻戴孝的静静在圣皇身边侍立着。
不久之后,一辆装载着水晶棺椁披着白布的马车在十余名战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向了圣都大门,这是一支护送灵柩的队伍,战士们的着装一看就是定西卫的武具。
“英魂归都,浩气长存!”走在前列的战士执着白幡高声吟唱着。
芈临面带悲恫的轻声言道:“来了,走吧,卿等随朕一起迎大将军归都!”
言罢芈临率先向灵柩走去,随行的官员们紧随他的脚步走向了灵柩。
芈临身边的贴身太监王喜见状高声吟唱道:“圣皇携圣都全体文武官吏迎大将军仲归都喽!”
芈临快步来到护灵队伍近前后不顾皇威竟然亲自接过了灵幡准备为林仲执幡引路。
史学进见状当即下跪叩首道:“陛下不可,林大将军是臣,您是君,哪有君为臣执幡引路的道理呢?”
“陛下不可,臣等附议天丞!”众臣中更是不乏赞同史学进观点的人,他们齐齐下跪叩首劝谏。
眼见众臣如此,芈临犹自站到了队伍最前面举起了灵幡,他头也不回的言道:“朕本来打算在大将军凯旋回都之时为大将军牵马引路的,奈何人事已尽不遂人愿。如今他为国难而薨逝,朕为其执幡引路也无不可,朕此心可昭日月,卿等不复再言!”
深知芈临心性的秦瑟眼含热泪单袖捂脸的哽咽道:“陛下圣德感召日月,臣不禁涕泪,大将军在天之灵见此情景必深感欣慰,皇贤如此,天佑蜀宁!”
史学进等也当即齐齐抹泪哽咽道:“吾皇贤德如此,我等涕泪感怀!”
芈勇等武官们走到马车前齐齐神态肃穆的执了个军礼,芈勇庄重有礼的接过了车夫的马鞭做起了灵车的车夫,其余武官们纷纷接替了定西卫的战士做起了护灵仪仗队伍。
秦瑟默不作声的上前双手接过了林仲的灵位牌,史学进带着一众文臣跟在了马车后面充当送灵队伍。一支由圣皇执幡,御史大夫端灵位,龙骧卫帅驾车,天丞送灵,文武百官随行的护灵队伍就组成了。
从迎送亭开始闻讯而来的百姓们纷纷披麻戴孝的跪拜在大道两侧,护灵队伍所过之处百姓们无不掩面痛哭惹人催泪,很多百姓自发的跟在了送灵队伍后面缓步随行,送灵的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这是生者的无限崇敬,也是死者的最大荣耀。
“武德五年八月十二,仲灵柩返都,帝自素衣执幡,百官戴孝随行,所到处,万民披麻伏拜掩面而泣,不乏其众自随送行。至灵堂处,圣都竟十室空九。此一夫之薨,享万民之哀,诚嗟夫哉。帝堂前祭祀,追封仲忠武候,配享王祀。”《蜀宁志?林仲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