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爷爷看她真的不愿意说起黎漾的事，只能先按捺下心里的激动，乖乖坐到椅子上：
“我身体没有问题，是那个臭小子太杞人忧天了。哼……有给我找医生的功夫，不如少气我两天。”
说起傅清予，老爷子的脸都整个皱在一起。
黎漾低头，在一堆治疗外伤的东西里挑挑拣拣，能用的大概只有听诊器和电子血压仪。
“我看傅总挺孝顺的啊，怎么会气您呢？”她随口敷衍。
傅清予这种家伙，唯一能尊敬的人，大概就只有爷爷了。
他会气爷爷？
“他怎么不会？！他就盼着我早点死！咳咳咳……”
说起这件事，本来还挺平静的老爷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地不停咳嗽。
皱巴巴的手，狠狠拍在面前的桌子上。
黎漾看到，桌子上那层猛地扬起来的细微灰尘，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她扶额，过去帮老头子拍背顺气：
“年纪上来以后，多大的事都不如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
傅老爷子气得大喘气，捂着胸口，脸都憋红了。
半天才回过气来，双手颤抖地在心口给自己顺气，忍不住感慨：“你……你这个孩子，真像漾漾啊……”
黎漾给他顺气的手，僵住了。
老头子还一无所知，闭着眼睛叹气：“也不知道漾漾现在怎么样了，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说道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睁开眼抓着黎漾的手，殷切地望向她：
“小丫头啊，你说你叫李扬？你是不是认识黎漾？”
黎漾沉默了。
她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那只苍老粗糙的手，低垂眼睑，停顿很久。
“我不认识她，傅老先生，我们可能只是名字有点相似而已。您一辈子乐善好施，有那么多朋友，何必这么在意一个黎漾？”
对方耷拉着的眼皮，因为这句话掀起。
“不论我认识多少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黎漾。”
他轻轻咳了几下，放开黎漾的手，“何况我半年前出事，失去了很多记忆。人老了，能记住的人不多了，值得我记住的人……更少。”
说完，他拜拜手，推开了黎漾拿到他面前的血压仪：
“能找到和漾漾这么像的医生来治我的失忆，那个臭小子确实是用心了。不过老头子我不喜欢接触外人，这次就当你看过了，以后也不用来了。”
黎漾没想到他会这么抗拒，微微怔住：“傅老先生，我……”
“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的心思。
今天我也跟你说清楚，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傅家的媳妇，我只认黎漾。
哪怕你和她像，都不行。
那些小心思你趁早收起来，以后也离我孙子远点。
知道外面乱七八糟的女人来过家里，我孙媳妇回来，会生气。”
傅老爷子佝偻着身体，自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推开黎漾伸过来的手，独自迈步向阳台走去。
走的过程中，还慢吞吞地说：
“刚才如果不是见你长得像漾漾，我也不会过来。以后你自己聪明点，离傅清予远点，也不要在外面说我孙媳妇的坏话，知道吗？
如果让我听到你在外面乱说话，咳咳咳……傅家，不是你一个小医生惹得起的。”
黎漾手里握着听诊器，却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这半年，爷爷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
自己是他失忆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他也是这些年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哪怕认定黎漾已经死了，也要让自己的孙子为黎漾守寡……
“怎么还不走？”
老爷子走到阳台，重新躺回椅子上后，才发现那个小医生依旧傻呆呆站在原地。
他有些浑浊的眼，凝视着小医生那双和漾漾那么像的眸子，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不过，还是压着语调说：“走吧，以后都不许再来。”
“……好。”
黎漾应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相当酸涩的喉咙，也有种在咽刀片的感觉。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所有东西重新收拾好，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楼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客厅，站在傅清予面前了。
“这么快？老爷子身体怎么样？”
男人挑眉，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把桌子上笔记本的盖子扣上后，悠哉哉打量她。
黎漾强迫自己回神，客气开口：
“傅老先生看起来精神矍铄，应该很健康。他只接受黎漾，不许我给他经检查，也不许我以后再来傅家给他看病。
具体身体情况，我这边建议傅总如果不放心，还是亲自带老人家去医院，做一次全面的体检更保险。”
“他不愿意去医院检查，除了黎漾，谁说都不听。”
傅清予的目光像是探照灯，在黎漾戴着口罩和黑色全框眼镜的脸上扫描，不放过蛛丝马迹，
“他最近一到晚上就不停咳嗽，饭量减少得很明显，平时可能也有全身无力的症状。李医生这么专业，能看出来什么问题吗？”
原来他的身体，真的不太好……
“如果只是晚上咳嗽的话，不排除支气管炎的可能。但饭量减少，全身无力……”黎漾下意识轻咬嘴唇，“最好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早发现，早治疗。”
很有可能，是……
那么善良的爷爷，当初她在傅家孤苦无依的时候，就只有爷爷对她好。
即使现在她“死了”，这个世界上最惦记她的人，依旧是爷爷……
“傅总，老人家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不论他本人意愿是什么，最基础的疾病检查，都要做。”黎漾按捺不下心里的担心，不论傅清予心里是怎么怀疑她的，还是咬牙开口。
难得傅清予没有说私人的事，反而点点头：
“之前每年都会安排他体检，但是今年他确实不配合，一定要黎漾来才行。
年纪一大，人都变得幼稚了……李医生，如果你不介意，能扮演一天的黎漾，哄老头子把检查做了吗？”
扮演……黎漾？
黎漾站在原地，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