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号人才机构的招聘会。
整个13号城市只有这么一个招聘会，地点偏僻，装修破败。
仿佛不像这个城市的建筑。
看到这里的装潢，苏倚才捂着脑袋，暗道失算。
坐拥果壳箱这种最顶级赛博空间的游梦，怎么还会将招聘会设在现实里呢。
这个破败的招聘会现场，不过是一个后备选项，给一些不方便使用赛博空间的人准备。
而不方便使用赛博空间的人，往往也不在大公司的考虑范围内。
无论是远程办公，还是远距离操作，这些都需要用到赛博空间。哪怕是可以完全不需要赛博空间的职业，也会选择这个媒介平台。
毕竟大家都用的东西，你不用也得用。
无论是烂得发指的微讯，还是某些古老的接口协议。
苏倚看着那个破败的就业中心，感觉头疼。
她就是不方便使用赛博空间的那类人。
她的脑机接口已经被她封住了，而且她也十分不喜欢进赛博空间。
正是因为对赛博空间的熟悉，以及厌恶，她才能察觉马斯克给他们施加的幻境。
苏倚衡量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进人才机构。
驱使她进入的一个动力，来自一句古老的带有魔力的俗语：
来都来了。
这人才机构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表里如一，里面也很烂。
钢筋横梁裸露在外，已经有些锈蚀的痕迹。
这里不像游梦总部这么先进的地方，倒像是阿斯迦德的下层。
一个城市总有些阴暗角落，这人才机构就是13号城市泡的阴暗角落。
她一进入，就遇到了围攻。
一群人像是闻味的苍蝇，蜂拥而至，围绕在苏倚身边。
“小姐招人啊？有什么需求啊？我是计算机工程师，熟练掌握各种计算机语言……”
“我是游梦的前工程师，我会修飞船……”
“我可以帮你看孩子……”
苏倚有些无语又有些怜悯地看着这群人。
游梦在计算机和机械领域毫不掩饰自己的强大，从家政到普通的计算机领域基本上都已经没有了人类的容身之地。
而游梦是决计不会提供所谓的最低保障的。它的最低保障只有一个——签订契约，进入果壳箱。
眼前的人应该都是不愿意——至少暂时还不愿意进入果壳箱的人。
不过尽管苏倚对他们抱有同情，但也没钱养闲人。而且她自己就拾荒了好几年，比惨她也不怕。
苏倚说：“我需要数据分析专家，这里有吗？”
周围人的热情一下散去了大半，闲得无聊的人还愿意回答她。
那个自称游梦前工程师的人说：
“数据分析专家，会在这吗？”
这人说的没错，苏倚也没指望赛博空间外能找到数据分析专家。
苏倚看向那位前工程师：
“你是游梦的前工程师？”
“是啊。”那个男人蔫蔫地说，显然在无法用这头衔找到主顾时，他并不在意这个头衔，甚至有些厌弃。
“你认识这个行业的人吗，同事之类的？”苏倚问。
“有几个同事，但是人家在游梦干的好好的，合同都签到一百五十年以后了。”
苏倚笑了：“我猜他们并不想要这么长的合同。”
“那有什么办法。”前工程师耸肩，“除非他们像我一样，被公司主动解约。但那样也不好，公司反正是不会违约的——法律都是它们自己定的。最后只能在这里，跟打扫卫生的一起抢饭碗——还抢不过人家。”
那位家政从业人员瞪前工程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我们都是劳动者！”
“当我说这话的时候是为自己感到悲哀，而不是在鄙视你。你这么敏感是不是就是觉得你不如我啊……”
两个人看起来是熟人，轻车熟路互相对喷。对于闲人来说，对喷显然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既可以消磨时间，还可以排解情绪。
苏倚越过争吵的两人，在这里逛逛。她已经不指望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人才了，这里像个苍蝇窝。
“回去得让bt拟一份招聘书了。”
苏倚喃喃自语。
然后她顿住了。
她虽然觉得这里是个苍蝇窝，但万万没想到，这里还真有苍蝇。
还是那么大一只。
一只足有一米五的巨型苍蝇静静站在一张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复眼盯着苏倚。
无论是复眼，还是那硕大的节鞭和刚毛，都不是最令人不适的。
最让苏倚感到不适的，是连接苍蝇复眼和口器的头部。
那里裸露着一颗大脑。
而且以苏倚的专业眼光看，这多半还是一颗人脑。
“你妈的。”苏倚一下爆了粗，“是不是太阴间了一点？”
苍蝇巨大的薄膜翅翼展开，似乎要朝苏倚扑过去。
“您也传送实验失败了？”苏倚抬起手，准备看情况给这苍蝇一枪。
但苍蝇并没有扑向苏倚，它的膜翼开始震动发声。
苍蝇说：“你在找数据分析专家？”
苏倚到退一步：“你不会要说，你就是吧？”
苍蝇搓搓手，擦擦复眼：
“看着这双眼睛，你觉得我对数据的分析能力会差吗？”
“我怎么知道，而且我要分析的可是游梦的数据。你那丁点脑瓜可能不够哦。不过你手倒是多，对操作计算机是不是也很在行啊？”
苏倚语气轻佻，毫无尊重。
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请这玩意儿进自己的星舰。
她对之前星舰里的异形还耿耿于怀，不想再进去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了。
谁知道它会不会在星舰上产卵。
苍蝇沉默片刻，突然笑出声：
“看来你对我的外观很介意，我认为你应该更关注内在美。”
苏倚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我是颜狗。”
外在不好，我干嘛要关注内在？再说外在普通还可以当成接地气，你这都接地府了，谁接受的了。
苍蝇说：“这只是我的一个脑子，是我的眼睛。”
“生物机器人？”苏倚问。
“不错，来这里找我吧。”
苍蝇飞起，于空中乱舞，在桌子上飞速划出一串地址。
字是优美的花体字。
墨水是苍蝇屎。
苏倚瞥了一眼就记住了地址，然后准备先去洗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