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说出的话很有意思,至少贾诩是这么觉得的。
若是皇甫嵩没有说大话的话,那岂不是说,皇甫嵩这厮连自己都算计在内了?
斥候跟随保护,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偷偷监视呗,皇甫嵩为何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
贾诩越想心里越发凉,对于这份功劳他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皇甫嵩则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见到这二人颇有些不休的意味,曹操插起了话:“文和兄,刚才那魁梧将军是何许人也?竟能直面我十位精锐步卒而不落下风?!”
贾诩淡然道:“华雄,的确是一员猛将,但是他为人桀骜,没什么头脑,不足为惧,不在我棋局中。”
曹操无语。
……
另一边,不清楚自己已被袭击者清出了棋盘的华雄,他收拢了逃散的败军,一路朝着陇西地界逃回去。
他朝着自己安置的营地跑去,可是,当他进入营地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营地灯火通明,几辆空的马车连马都没有,潦草地支起的茅棚。
四周既无鹿砦(形似鹿角的筑城障碍物)也无沟堑(壕沟),连一个放哨的都看不见,只有几十支灯笼仍旧发散出光芒。
华雄下马在营内转了几圈,顿觉如坠冰窖,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空营!
“这个活该被狼吃掉的老东西!”
华雄在马上一甩鞭子,愤怒地仰天大叫起来。
董卓指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果然没安好心,竟然把他当成一个声东击西的弃子。
华雄发泄完愤怒以后,忽然想到,李傕等人久伴董卓,肯定能看穿他的意图,为何他们一个都不提醒一下自己呢?
李傕在董卓麾下的地位很高,无论是对外,还是对马,韩两位军阀的战争,都打得十分漂亮,这些西凉将领都对李傕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华雄则更不必说了,他与李傕也算是相交多年了。
此前华雄对李傕太信服了,所以竟然更显疑窦丛生。
华雄把辫子散开,眼神凶狠地朝四周望去,心里却一阵冰凉。
原本是对于李傕董卓的信服才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个任务,现在信任动摇,原来那颗怀疑的种子转瞬间便成长起来,华雄越想越心惊,索性拍大腿,冷眼看向西方,心中思索着该不该就此离去!
华雄从来没用脑子想过什么事情,此时刚从敌军的包围圈中逃了出来,又骤然联想到太多的事情,难免感觉有些眼前有些发黑。
这时候,一柄铁剑悄无声息地从华雄身后的杂草堆里刺了出来,直奔他的后心。
华雄还沉漫在内心的纠结与思考中,猝不及防,直接被这柄铁剑贯穿了整个胸腔,剑尖直接从前胸穿插了出来。
华雄一挺脖子,发出一声悲鸣,竟然用肌肉把剑夹住,让袭击者无法抽出。
华雄长发飞舞,他的大脑袋用力地朝后撞去,感觉结结实实地撞中了一个东西,而且让那偷袭者打了个踉跄!
这是他在乌桓人那里学的,那些人能够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使敌人受伤!
周围的西凉士兵纷纷惊慌地跳下马来,朝华雄靠拢。
这时候,他们才看到,那个刺客被华雄的一记头槌后摆,撞得满脸是血,只是死死握住剑柄不肯松手。
这两个人前胸紧贴着后背,表情异常狰狞。
华雄一张嘴,就有鲜血溢出嘴角,可他还是勉强支撑着问道:“你....那老贼派来的?”
那老贼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是,大汉直指绣衣使者张望,奉天子诏讨贼!”
张望冷冷地说,同时死命抓住剑柄。
刚才那一下撞击,让他都受创不轻,至今脑子都嗡嗡的,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哦,朝廷那边的。”
华雄的表情稍微欣慰了些,肌肉都舒缓了一些,“原来不是李傕董卓他们啊……”
“如果你问的是那几个人的话,已经被我杀了。”张望说着,对着一旁的草丛点了一下下巴。
旁边立刻就有护着华雄的士卒走过去,从杂草堆里拖出了三具尸体,他们的装束与在场的凉州士卒差不多,不过伤势都在咽喉处,腰间还挂着刺客专用的弩机。
显然他们理伏的比这位名叫张望的要早,只不过张望后来者居上,杀了他们。
张望突然感觉前头的这员大将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气息,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极端的气息,这是只有被刺激到了极致才会出现的!
张望觉得有点不太妙,试图拽动剑柄,可华雄却牢牢站在原地动不动,剑身在他的身躯中,竟然令得张望难以撼动。
华雄缓缓回过头来,披头散发之间,竟然是一张极度怨毒的脸。
他盯着张望,冷冷说道:“这周围有三十多名西凉顶尖的骑手,你绝对无法逃脱。与其同归于尽,不若咱们做笔交易。”
张望不动声色:“什么交易?”
华雄低沉地嘶声笑了起来:“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把我的脑袋送给你做军功。
但你要听我说一件事,把这件事带回到朝廷那边,讲给一个名叫贾诩的人!我知道他肯定投降了朝廷……呼……呼……”
说到这里,华雄已经气喘吁吁,显然有点支撑不下去了。
“觉得如何?”
“好。”
张望毫不犹豫。
华雄低声说了几句,张望面无表情地听着,也不知是否记在心里。
华雄问他是否记住了,张望点点头。
华雄长笑了一声,高大的身躯陡然软弱了下来,手中的长矛无力的落在地上,他残存一口气,把头上的长发割下,扔给站得最近的一名士兵:“你们不要回凉州了,董卓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去投奔朝廷吧,听说当今汉天子有屯田令,等我死后,这位使者割下我的头颅之后,你们带着我的尸体去投奔朝廷,或许可以将功赎罪,成为大汉的屯民!”
那名拿着断辫的土兵不知所措:“将军,我,我……。”
华雄看了他一眼,露出自嘲的轻笑:“我都忘了,近六年了,老兄弟们都换得差不多了,都换过好儿茬儿了。”
“哎,真想再闻闻湟水的气味,湟水的味道啊……”
说着,华雄的双肩一松,张望见状,立刻手臂用力,把剑硬生生抽出来,然后一挥,扑哧一声,华雄的头颅立时飞舞而出,滚落在地。
“将军!”
这群士兵悲愤地大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无头的脖腔里喷出的血泼溅了张望一身,张望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把脸上的血擦了擦,走过去俯身拾起头颅,用布包好,在无数仇恨的眼神注视下从容离去。
“埋了他的尸体,朝廷仁慈,只诛贼首,不会为难尔等的,朝廷给尔等一个容身之地,不要回凉州了,董卓三月之内必亡!”
张望冷冽的声音缓缓随风消逝,只留下了正在犹豫着的骑兵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