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喝了个大醉方休的秦默被墨衣叫醒,不由得感觉一阵头晕口干。
屋外已经是人声鼎沸,看来已经有许多仆役在为今天的大事忙碌开了。
墨衣拿来了铜盆毛巾和柳枝细盐,伺候秦默起漱。
秦默有意无意的观察了墨衣几眼,发现她今天果然异常的沉默寡言,眉宇多有忧郁的神色。
秦默心里暗想:估计这姐妹,因为迎亲的事,要被凤姐处罚了。
秦默洗了把脸,看着桌上放的一端搅碎了的柳枝,不由得好笑:现在就是用这种柳枝,加上盐水来刷牙的。有的甚至只是剔剔牙了事,顶多含几口浓茶水或是盐水漱几下,再拿手指擦擦。
秦默拿出一柄自己制作的牙刷,含了口盐水,刷起牙来。
墨衣在一旁看得惊讶,忍不住说道:“大人,这是何物?用来在嘴里捣腾,却不怕弄疼了么?”
秦默刷完了,对她笑道:“自然不会。这是本官自制的,名叫牙刷。
你看看,这是三片槐木片夹成,边缘前头早已打磨得十分润滑,中间缀着特制过的猪颈鬃毛,刷起牙来比那个什么槐枝碎头,要强上许多了。”
墨衣好奇心大起,眼睛里闪出异样兴奋的光来:“大人,可否给墨衣一看?”
“呶,拿去。”
墨衣欣喜接过,在手里细细揣摩了一阵,开口问道:“大人,这猪鬃用何药剂制过?”
“哦,并未用什么药剂。取来的鬃毛,烈日下晒干,再在锅中蒸上一个时辰,猪鬃就会变得硬亮光泽更有弹性,而且没了异味和毒素,这样就可以了。”
墨衣惊讶道:“真的如此简单?”
秦默笑:“说来简单,本官童年之时,可是试了半年才制成。本想赠给恩师,没想到他已调离江州了,于是留下遗憾。”
墨衣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一般的说道:“大人,可不可以,将此牙刷借给墨衣?”
秦默愣了一愣:“好啊!不过,你要来何用?”
墨衣脸上泛起愁云,低声道:“我们姐妹二人,想离了江湖,自己营生去。
但愿日后,能够做出大人创制的这种牙刷,每日里卖得三五个铜钱,换口粥汤罢了。”
秦默不由得好笑:“好端端的,为何这般消极?你可是凤姐手下大将,将来要堪大用的。
不过这牙刷,你若是想要便赠予你吧。本官还另有一支可用。”
心里却有些好笑:墨衣这家伙,不知道版权所有这回事么,明摆了跟我要发明权去研制盗版,还借此牟取暴利呢!
墨衣欢喜过望:“多谢大人!”
秦默道:“我再教你一个方子,你自己记下。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熬成膏,再加入姜汁和细辛。
拿这种膏状药剂用来刷牙,可以令牙齿洁白光亮,口中无异味,比盐水效果略好。
本官在彭泽时,闲暇里常常摆弄这些小物什,如今忙碌,倒差点忘却了。”
这种清牙药剂的制作方法,是宋代人广泛使用的,算是牙膏的雏形。
墨衣惊讶的扑闪着乌亮的大眼睛,看着秦默:“大人,你真是个全才!墨衣对大人,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了!”
秦默笑:“雕虫小技,何足挂齿。走吧,看看外面打理得怎么样了。”
心里却在暗笑:这个墨衣,看来昨天被凤姐骂得不轻嘛,都想要闪人不干了,不过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刺史府正院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前来贺喜的鄂州官吏,娶亲大队的锣鼓队、鞭炮队,送亲的丫鬟、仆役,齐整整的列着队儿,排在八抬大轿和高头大马旁边。
就等新郎新娘准备妥当,吉时一到,这就要出发了。
见到秦默出来,众人纷纷贺彩恭喜。秦默这两天几乎已经形成本能反应了,笑呵呵的拱手回礼,然后掏腰包打赏那些鼓吹手和抬轿子的轿夫。
一个时辰以后,吉时已到,范式德装模作样的吆喝起来:“吉时已到,新娘出阁,随夫归家!”
秦默披上新郎大红花绸,翻身上马。鞭炮锣鼓劈里叭啦的响了起来,李仙惠娉娉婷婷的走出闺房,由墨衣和吴兴国搀扶着,坐进了花轿内。
八个身着红袍的壮汉一顶肩,花抬大轿跟在秦默的高头大马后面,出了刺史府。
鄂州大街上,依旧如同昨天一般,人流攒动,水泄不通,热火朝天。
范士德领着七八个小厮在前面开道,使尽了几车儿礼物,才让鄂州的百姓让开一条道儿,娶亲大军得以顺利的离开的鄂州城,到了江边。
秦默看到,江边居然齐齐的列了八艘军船,几乎每艘船上,都整整齐齐的站着百十余人,纷纷朝秦默拱手祝贺。
这些人中,秦默大半不认识,但有些个是打过交道的,都是鄂州各州县府衙的官僚,当然还包括一些军队中的大小将领。
当中一艘扎红挂彩的大船上,却只站着十余人,除了哨守伺候的兵丁仆役,就是李重俊、张旭和高仙芝三人。
看来,这便是婚嫁主船了,专供内亲和媒人、证婚人等搭乘。
半个时辰以后,迎亲大队上了船,近千人的队伍也各自安顿了下来。好一阵震耳欲聋的彩炮响后,八艘大船陆续开动。
秦默坐在舱舱的一间独立雅阁里,忍不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李重俊和张旭都呵呵的笑了起来,立于一旁的高仙芝也跟着一阵乐呵。李重俊道:“兄弟,俗话说好事多磨,你就当是历练了。
他日本王在江南娶妾,就请你来张罗。怎么说你也是过来人,有经验不是。”
秦默苦笑:“殿下,你就别在挖苦我了。这几日下来,我都快要晕头了!”
众人自然是一阵大笑。李重俊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张仁愿兵马现已屯扎在安州军屯,离鄂州不足百里。
本王一令下去,必定朝发夕至。现在本王和数千人马,就专等兄弟,找出仙儿下落了!”
秦默浓眉紧锁,点了点头:“殿下还请勿要心急……事情越到这最后紧张关头,我们就越不能乱了方寸,操之过急,否则便要前功尽弃了。
据我估计,仙儿目前至少是绝对安全的,要是我们妄动干戈,那难保仙儿不会遭遇危险。”
李重俊略有些焦躁的长哼了一口气:“可恨!若是光明正大的拼杀一场,但也痛快干脆。
这些个贼人,却处处使阴招,时时用诡计,当真如同泥鳅一般,抓它不着。”
秦默笑:“殿下勿急,再滑的泥鳅,我们浇干了水,它们也将无所遁形。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李重俊一挑眉,面露喜色:“莫非,兄弟已是成竹在胸?”
秦默面露微笑的看着李重俊,不置可否。
李重俊也不再追问,心中暗暗想到:这秦默年纪轻轻,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也能保持这般的从容和淡定,还真是个有将帅之风的人物。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有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