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然怔了一下。
在看到灯笼没换的时候，他就知道刘羊子和她妈妈可能搬家了，只是没想到竟然直接回夏州去了。
他回头看了眼寂静的高门大墙，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您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临水亭中，计然从芥子手镯中拿出两个刚买的果子，放在老妇面前的竹篮里。
老妇看了眼水果，看向计然的目光更加慈祥了几分，对于计然的问题自然言无不尽，甚至勉强操起了蓝青官话，道：“今天早上走的，走的时候也没跟我们这些邻居打招呼，要不是刘囡囡哭得厉害，我老太婆还不一定知道呢。”
今天早上走的，估计已经早就到夏州了。
计然想了想，道：“您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回夏州吗？”
“这个大家都知道。”
老妇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侬是刘老师的学生吧？”
计然摇摇头。
老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多问，解释道：“刘老师就是刘囡囡的父亲，在凤阳一小教书，他昨天过世了，刘家妇非要送他回去安葬，说是入土归乡。
我们这些邻居都劝她再等几天，先在这里办个道场，让我们这些邻居也送送他。
可是她不愿意，连夜就把刘老师的遗体送走了。
这不，早上的时候人也走了。
说起来，刘囡囡也是个苦孩子，走的时候哭了一路，到了云溪路都还能听到她的哭声，那叫一个惨哟……唉……”
云溪路就是进来的那个路口，距离这里好几百米，中间隔着重重叠叠的高墙大院，哭声能传到这里，可见那丫头哭得有多惨。
计然眼神一黯，心里可怜那丫头，但又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按照他和林灵釉的分析，心魔蛊邪道还在窜逃，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
刘一强惹了祸，刘羊子母女受到牵连，顾裕祥不一定会放过她们，这个时候离开这里，并不是明智之选。
市局的警察不可能没有跟刘母说明这其中的利害，她却还是执意要离开，而且还是连夜送棺，第二天一早就走……
走就算了，入土归乡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这么匆忙？
计然有点想不通。
“伢子……伢子？”
老妇唤了他两声。
计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对老妇笑了笑，道：“怎么了？”
老妇指了指天空，道：“天色不早了，快点回去吧，夜里不安全，再不走你家大人该担心了。”
计然抬头看了眼天色，从芥子手镯中取出纸笔，站起来道：“我马上就回去，最后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她们家的联系方式或者老家的详细住址吗？”
老妇纳闷儿道：“问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要追到她们老家去？”
计然陪笑道：“我哪有这个本事？只是我家里跟她们家有旧，现在刘老师去世了，总得问候一声。”
既然有旧，家庭地址不知道就算了，连联系方式也不知道？
老妇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水果，她也不好欺负一个小孩子，便道：“家庭地址我不晓得，电话号码我倒是知道，你等我看看手机。”
掏出手机折腾了一会儿，在计然的帮助下，老妇好不容易才把杨阿慈的电话号码翻出来。
杨阿慈，就是刘羊子的母亲。
誊好了电话号码，计然这才挥别老妇，临走时多送了一个果子，认了认门，以后说不定还有叨扰的时候。
七点整，计然坐在回程的公共飞行器上，目光看着窗外的冥冥夜色，眼中满是情绪。
至于是什么样的情绪，伤感有之，遗憾有之，疑惑有之，思索有之，回忆也有之。
当然，还有抹不去的怅然。
在一小认识的两个朋友，刘羊子和宋晴峨，都走了，还都是不辞而别。
张能也没了消息，不知道被送到哪个福利院去了。
转眼一个多月，从聚到散，仓促之中又带着让人难以释怀的念想和遗憾。
计然轻叹了口气，唯有将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紧捏在手中。
希望杨阿慈没有换电话号码吧。
……
七点半，计然回到了家里。
老城区的飞泊站距离计然家并不远，走路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期间要路过张能家和天通大药房。
张能家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盏孤零零的白灯笼在院门口摇晃。
天通大药房则帘门紧锁，门上被贴了封条。
少了两家灯火，路上的光线似乎都暗了几分，计然回来时差点跌进发现张能父亲尸体的那条沟里。
“小姨，你能帮我拨一下这个号码吗？”
把刘羊子家的事情跟林灵釉说了之后，计然拿出了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林灵釉接过纸条，一边输入号码，一边道：“你想好问什么了吗？”
计然摇摇头，看着她的手机，道：“没想好，先看看能不能拨通吧。”
林灵釉点点头，将号码输完，按下拨出键。
一阵嘟声后。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确认号码后重新输入。”
姨甥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果然注销了。
林灵釉想了想，道：“先吃饭吧，明天我有空去一趟一小，看能不能联系上她们家，说不定这个号码她老早之前就不用了，现在用的是新号码呢？”
计然也没有别的办法，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
第二天一早，起霜了。
从天气预报上来看，应该是冷空气入侵造成的平流霜，昨天半夜林灵釉特意起来给计然添了床被子，就是因为气温骤降。
早上起来，天还没亮，计然有些担心霜冻，打开屋子到院子里查看。
因为最近天亮得越来越晚，计然又要准时起来收集露水，所以林灵釉给他在院子里挂了两个灯笼，方便他行事。
昏黄的灯光下，凉风带着霜冷，吹得灯笼微晃。
四野阒然，虫子们早已蛰伏进土中，不敢作声。
计然看见院子里的幼苗都很精神，虽然土块上结出了一些白色小冰晶，但对它们都没什么影响。
这让他悄然松了口气，看来入了品的灵植果然比普通的植物要耐寒。
确认了每一株幼苗都没有冻伤之外，计然便开始收集露水。
一品的嘉果树苗已经全部都结露了，每株一滴，共计20滴，1毫升。
让他更高兴的是，二品的丹木树苗也开始结露了，已经发芽的10窝，有6窝都结了露水。
经过他的观察，这些露水的色泽明显比一品嘉果树苗结出来的露水更纯粹，看来自己分瓶装的选择是正确的，不同品级的树苗凝结出来的露水，品质也并不相同。
收集完露水之后，计然又检查了一下每一株树苗的生长状况，确定没有虫害之后，这才回了屋子。
他现在暂时先不打算喝这些露水，接下来的一周，他准备把之前剩下的那些露水喝完，到时候这些露水也差不多开始起量了，那时候再开始续杯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