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六章 临原
公主回去之后没敢向胡妖儿和玉漱等人说实话，只道方胜一切都好，而且还很想念她们，可是这样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想哭了。
南瑛紫发现她的情绪不对，正要问她原因，她实在不敢再留在暗香阁，找了个理由就匆匆离开了。
于是暗香阁里的众人就以为方胜真的一切都好，仍然想往常一样想着他。
而公主走后方胜的确一切都好，终于再没有人可以让他想起以前的生活了。
一边是铁血的战场，一边是缱绻的柔情，他根本就不敢去想后者，后者不属于这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两年来他几乎要做到了，将那些柔情深埋于心底，抹杀了任何欲望从不去探看……
他只当把自己卖给了前线，卖给了战场。
在城墙上静静地看了许久，方胜收回了视线，准备回帅帐处理公文。那些东西大多是公孙余暗审批的，但是不经他签字画押便没有任何效果。他以前也说过，干脆让公孙余暗代他签好了，公孙余暗却不敢僭越，如今他也已经习惯了。
正转身要走，眼中的几点的光芒却又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些光芒来自城外的几处阵眼，如今已是深夜，城内城外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但是阵眼中的人却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着。
方胜便打消了回帅账的念头，微一凝神便飞了出去。
守卫某处阵眼的两人正一边看着东方远处一边轻声交谈着，忽然听到阵眼外传来动静，俱是一惊，以极快的速度转头看了过去。
等看清来人乃是一身冥火紫金胄几乎从不离身只是很少戴头盔的方胜两人几乎同时恭敬道：“大帅！”
方胜朝两人笑了笑，沉声道：“辛苦了。”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只愿能追随大帅将反贼击退！”其中一人郑重地道。
这时另一人已经为方胜打开阵眼，方胜走了进去，平静地应道：“一定会的。”
方胜在阵眼中和那两人聊了没几句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问方胜道：“大帅，属下也知道如今退守乃是必然，可是眼看都要退到王城了，如果我们守不住王城，难道也要像之前放弃别的城池一样放弃王城吗？”
这实是军中不少人都想弄清楚的一个问题，他们的确一直在退守，但是因为对永夜王对方胜有信心，他们始终坚信能赢得这场战争。不过信任归信任，这样一直退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他们很想从方胜口中得到一句准信。
然而这时候方胜却不敢乱说，他知道不管他给出什么答案，这个答案肯定马上就会在军中传开，如果到时候做不到可就麻烦大了。
他自嘲般笑了笑，然后坦然道：“这个我可没法告诉你们，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我决不会多放弃任何一座城。王城的防御法阵乃是整个永夜族最强的，三个反贼能不能打到那里还是未知数，我等能做的便是全力以赴，争取让三个反贼连王城的城墙都看不到。”
“属下明白了。”
又和两人说了几句话方胜便离开了，径直去了右方的另一个阵眼，他打算将所有的阵眼都走一遍。
等他走后那两个本就很有精神头的守卫更是精神百倍，觉得能跟在这样一个大帅身边实是莫大的造化。他们全都放出神识瞪大了眼注意着敌营的动静，倒恨不得三王那边能出兵偷袭，这样他们俩才能有用武之地，才能报答大帅的知遇之恩……
三王的确在夜间发动过不少次偷袭，不过方胜军中的阵眼守卫从来就没有松懈过，是以他们的偷袭便全都无功而返，后来干脆再不用这种伎俩了。
时间继续不停地流逝，永夜族的这场内战很快又打了一年多，方胜率军所能坚守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仍然不断地向王城靠近着。
终于，方胜带领军队退到了王城东方的最后一座大城临原，三王的兵锋只差一步便能直抵王城。
由于这三年多来三王一直在缓慢推进，中间从未出什么意外，所以整个天下对这场内战的关注便降低了不少，只等着三王推进到永夜城城下。
这时候三王已到临原，和王城只有一步之遥，一时间天下人的目光又聚集了过来，只等着临原城城破的那一天。
这时候永夜王一方的军民全都有些紧张不安，对他们来说，临原城一破，他们即将迎来最后一战，根本再没有退路！而三王一方的人则处于莫名的兴奋当中，打了三年多了，终于马上就要到王城了，那便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了。此时三王的人简直有一种错觉，他们甚至把临原当成了永夜城，觉得只要攻破临原就能得到整个天下了。对他们来说，如今的城池一座比一座难攻，现在终于快要到头了。
方胜率军在临原坚守了一个月后临原城的防御法阵又露不支之相，这消息立刻在整个震灵大陆传开，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方胜带着军队退往永夜城的准备。
永夜族的这场内战终于将要迎来最后一战！
那些不明白状况的人全都等着临原城城破的消息，而这时候方胜和三王却全都无动于衷，他们四个才是最清楚双方真实状况的人！
三王一方的实力仍然明显强于永夜王，但是方胜已经不打算退了！他要守住临原，再不后退一步！
不论从大局上讲还是从他自己这方面来说，他都有理由如此决定。
从个人方面来说，这三年多来公主如此信任他，将整个军队都交给他，而他却一直在败退，他实在没脸退回王城去，他这辈子还从未如此辜负一个人的期望过；另外，这三年多来他只是和暗香阁中的众人偶有书信来往，还从未见过一面，一旦退到了王城，玉漱等人不可能不来见他，他几乎不知道时候该如何面对众人，或者说可能适应不了那种角色的忽然转变。
从大局上来讲，即使三王也能猜出方胜坚守临原的理由，只因他已经有实力坚守！
三王一方的确仍然明显强于永夜王，但是这种实力的差距已经比最开始小很多了，在高阶秘术者的对比上更是这样！
只要是交战，方胜几乎每场战斗必杀三王一方一两个触神期秘术者，哪怕后来他们已经极力防备了，仍然很难阻挡方胜！
方胜所杀的全是那些专门负责牵制、偷袭他的高手，三年多前，朋旅城外三王带着近百触神期的高手追着方胜到处跑是何等嚣张，而现在，那近百触神期秘术者已经只剩下不到四十人！这些人再加上三王也就是牵制一下他的行动，已经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
那死了的五十位高手全是死在方胜一人手中，不论他们使出什么手段，最多也只是将方胜打伤罢了，根本杀不了他，但是他却能时不时夺去一个人的性命，积累到现在，他手中就有了五十余位高手的性命。
三王手下除这些高手外自然还有别的触神期秘术者，这些人的对手便是永夜王一方的触神期秘术者了。双方拼到现在互有损失，相比之下永夜王一方的反而还要小一些，因为这些人的目的仅仅是防守，在战场大多伤了就跑，休养个十天半个月便又是一条好汗。而三王一方的触神期秘术者一旦受伤永夜王一方的高手必然群起而攻之，务求将之击杀在战场上！这实际上也是公孙余暗很早就提出的一个一直被将士们坚定执行的策略。
就这样，几乎每一战永夜王一方的触神期秘术者都要比三王一方少损失一两个，三年多下来积少成多，就大大地弥补双方在高阶秘术者上的差距。
如今差距依然在，但是已经小了很多，以至到现在不论是方胜还是三王都很难判断出来临原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自然，这种困惑三王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将之藏在心里。
但是方胜却不会藏着，当他发现临原城的防御法阵在摇摇欲坠中连续数日损毁程度并未增加时，他立刻通告全军：从即日起，永夜王全军将不再向西后退一步，临原城便是他们的最后阵地，他们将在临原一直坚守下去，也终将在这里发起反攻！
方胜的通告就像是溅进油里的一点火星，永夜王军方以及更后方的民众的情绪一下就被点燃了！
由于几乎习惯了败退，所以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信心方胜可以守住临原，但是他们却都难以避免地兴奋莫名，这至少代表着一种变化，而其后到底谁才会赢得这场战争一定会很快揭晓！
方胜都离永夜城这么近了，王雪心等人早就打算去看他了，这一下自然又不敢去了，若是因为她们的出现而影响了战局，她们根本就负不了那个责。
三王得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也不知是该喜该忧，不过他们已经没得选择，只能打下去，好在他们仍然是进攻的一方。
他们比方胜更清楚他们的高阶战力从交战之初到现在总共损失了多少，在他们看来，这种损失俨然已经到了足以左右战局的程度。
这全都是拜方胜所赐，到了这时候，他们已经完全认清了方胜的能力，他的能力根本就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临原城的防御无疑是他们所遇到的最强的了，这也是自开战以来他们打得最艰难的一战。但是可以预见的是，永夜城的防御法阵一定更强，那场仗也一定更难打，既然连拿下临原城的把握都不太大，那么他们就几乎根本不可能攻下王城了。
如果账可以这么算，那么他们无疑已经输了，至少是赢不了。
但是左右战局的因素可不仅仅是兵力，有时候一个小小的的流言就可能颠覆一个国家！
他们之所以还在坚持便是因为他们寄希望于攻下临原城后出现的变化，只要拿下临原，说不定永夜王一方的士气会全面崩溃！说不定方胜在军中的威信会大受打击，会直接被赶下台！他们不介意在攻下临原后去永夜城散布流言，去买通永夜王身边的官员，以更好地推动永夜王军民的崩溃。
自然，一切都得等拿下了临原城再说。
而这时候临原城中的方胜已经和聂政、公孙余暗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战术，这仨人如今完全一条心，都打定了主意再不往西后退一步！
当双方实力相差没那么大时，公孙余暗的策略便有了用武之地，对他来说，临原城正是一个好战场。
自方胜通告全军以临原为阵地后他便频繁地带领将士主动迎出护城法阵外与三王一方激战，以减轻护城法阵的压力。
每一次出战，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去，又是最后一个退回来，这三年多以来无不如此。不知不觉中，整个军队早因为他的存在而有了一种只因他而起的凝聚力，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整个军队的实力。
就这样，主动迎战与借助法阵防守相结合，在世人的注目之下，临原城就这么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但就是不倒，眨眼间便过去了三个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方胜迎来了一个早就预料到的喜事，他的修身和修心境界都已经到了元婴初期的顶峰！只要给他时间，他马上就可以闭关突破到元婴中期！
即便他并不迷信，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一定能将三王打退！
而他的修身和修心进境如此之快，实则正是拜这军旅生活所赐。
首先，他乃是军中主帅，有抽调所有人力物力的权力。自打在军中的医务营中发现了几味可以用来炼制积攒灵力的丹药的灵药后，他立刻就有了个想法，而且很快就实施了出来。反正那些灵药也并不是稀罕物，他干脆写出了丹方，专门找人给他炼制可以积聚灵力的丹药。这些丹药药效其实相当差，但是经不住总量多，方胜每天就把这些丹药当干粮吃了，积累了这么久，简直可以堆满一个粮仓了，他的灵力要到不了元婴初期顶峰反而怪了。
那些灵药本就是给人吃的，到了方胜这位主帅嘴里也算不上假公济私，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再说了，军中对灵药的消耗本就十分巨大，方胜吃的那些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由此就可以看出来，若是军队想要培养出一个人才来还是相当容易的。
在修心方面，他的进境依然要归功于当前的环境。
他修的是《死生劫》，而不是《生之道》。这《死生劫》一个相当大的特点便是在生死之中提升修心境界，方胜在军中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杀敌人和救自己人，几乎天天都要见证别人的生与死，甚至他自己也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对《死生劫》的提高自然大有裨益。
说实话，修心境界的提高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的，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原因，只能等打完了这场仗再找于游去问。
在方胜的修身和修心境界全都达到元婴初期顶峰后他的精气神明显有些不一样，这种变化落在了三王眼中这三个家伙就更是烦燥了，如今他们已经把方胜恨到骨头里，如果不是方胜，他们早就赢得了这场战争！
而后一个出乎世人预料的意外就在这天发生了，此时还没有人能料到，今天这一战传出去后将会震惊整个天下！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些许白色三王便率军飞出了驻地，紧接着临原城便响起了警示声。方胜正在帅账中坐着，听到警未声后“呼”一声就站了起来，迅速冲到了临原城的正上方空中。方胜往东看了一眼，视野中满是敌军，于是立刻大吼了一声“全军出击”然后第一个飞出了护城法阵。
双方很快战在一处，不知不觉中便过了一个时辰。
眼见今天仍然不太可能将临原拿下，三王自然是越来越烦。便在激战之中，方胜不远处的武辛王右手中紫光一闪，一杆长枪便出现在他手中，冷笑着向方胜晃了晃。
那杆长枪正是方胜的冥王枪，其实他早在朋旅城外便将冥王枪丢了，一直都不知道到底让谁捡了去。
当日他以遁甲空的手法将冥王枪投了出去，杀伤了敌方两名秘术者后冥王枪也刺进了地底，后来根本就捞不着机会去捡，等他带着士卒退回朋旅城中再放出神识去看时冥王枪早没了。
其后方胜一直以天海剑作战，越用越顺手，渐渐的也就把冥王枪的事给忘了。
这时候武辛王忽然将冥王枪亮出来自然是想气气方胜，说实话，他早已经受够方胜了，真恨不得将方胜生吃了。
不过此时方胜的心性已是今非昔比，武辛王朝他冷笑，他也朝武辛王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冥王枪一眼。
武辛王将冥王枪藏在身上许久了，直到今日才拿出来气方胜，见方胜根本无动于衷，他心下自然更为愤怒，而后便做出了一件让方胜眉毛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