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儿你……”
“你真想看着我失血而亡吗?或者是你想看着你的心上人丢了性命吗?”
“我……”
西子越瞧着那腕上的深口,又望了望眼前看似娇弱实则坚毅的人儿,悲伤之情难以抑制,不由得眼眶湿润……
“子越,你别这样,我是自愿的,我……”
未等她说完,意盛之下的西子越便将她拉入怀中,环在她腰背处的手,越来越紧……
“你……我透不过气了……”
“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
西子越在她的耳畔哽声道。
赵囡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起身,后抬手抹去他颊边的泪痕,柔声问道:“子越,你这泪水是为我而流吗?”
西子越同以柔声答道:“自然……”
赵囡破涕为笑,“如此再好不过,我便是死了也不枉此生了,子越,莫再拖延了,我……我似乎有些晕眩……”
“好,你且随我来。”
西子越说罢便将榻上的相怜抱起,三人同往炼药房。
少时,房中烟气缭绕,赵囡盘坐在蒲垫上,相怜晕躺在她怀中,周遭正在焚烧的数种药材呈环形摆围在二人的外侧,放眼望去,烛火明亮处,清水白布、异形短刀,银针细线,摊在油皮纸外的数种药草粉末,三只白瓷瓶,一本半打开的医书……
“囡儿,你若想反悔,此刻还来得及。”
西子越将手中那异形短刀的刀刃在烛火上轻烤了片刻后问道。
“我自是不会反悔,子越,你且开始吧。”
“好,囡儿,你且忍耐些……”
说罢,西子越朝她走去……
……
翌日,阴雨蒙蒙,天色不大明朗,空气中时有泥土交杂着绿植的气味,若是仔细听来,院外细雨落在枝叶上的细微声响也会入耳……
西子越倚在院中装有荷花的陶质水缸旁,衣衫有大半被浸透……
“师父,你的衣衫都快被淋透了,此处有寒风,你且快些进屋吧。”单又梦为他撑着伞。
“无妨,死不了,你回去吧,莫要扰了我的清净。”西子越仍旧靠在原处,并未有动作。
单又梦转身望了望身后的西子封,二人皆是暗自叹息,西子封朝她抬了抬手,待到她近前后,开口道:“你师父怕是有些日子伤怀了,也难怪,任谁摊上这等事,也难释怀,不想那赵姑娘竟这般痴情,当真是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恨只恨躲在暗处的小人。”
单又梦点点头,道:“正是,此事也未免太蹊跷了些,那相怜日日在我眼前,怎会遭人暗害,莫不是……”
她渐渐收了声,似有吞吐。
“你有何发现,直说便是,说不定我二人想到了一处。”西子封察觉了她言外之意。
单又梦又思忖了片刻,接道:“若说是有内鬼,可眼下又实在无可疑之人,若说是有外仇,一个小丫头又有何能耐开罪此等有手段的人物呢,唯一有迹可寻的怕只有相怜背后的家族势力了吧,那周少主原是相怜的同胞哥哥,也同是莫名遭了暗害,且都是与这‘金缕虫’有关,你不觉得这其中似有某种隐秘的联系吗?”
“你是说……”
单又梦点点头。
西子封接道:“如果他兄妹二人真是吴家后人,确是有些来头。那吴家早年在江湖中的盛名我也有所耳闻,可毕竟那都是数年前的事了,自‘吴天玄’故去之后,吴家已然是落魄了,如今更是不曾在江湖中露面,又会与谁结下此等仇怨呢,现下我们在明,下毒之人在暗,一时之间倒变得受制于人了。”
“正是……”单又梦想到眼下的局势,心下几处挂,不禁长叹一声,“难道这蛊虫之毒就真的没有别的解决之法了吗,难不成真要眼瞧着赵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性命?”
西子封也同叹声道:“眼下怕也只能如此了,怪只怪那赵姑娘命不好,未能赶上好时候……”
“你此话何意?”单又梦急问道。
他摆摆手,“说出来也只是徒增感伤罢了,这天下之大,毒术与医术高超的又岂止我西家,若要真要分个高下,怕是那金陵城边的曹家更胜一筹,那曹家人原也不姓‘曹’,祖上乃是外境人士,后举家迁入中土后才改姓了‘曹’,曹家闻名于江湖的,还属在各类虫蛊之毒上的造诣,据说为了收复人心,常将各类蛊毒下与活人体内,以便牵制,手段上也确是毒辣了些。不过数年前的一天深夜,被仇家屠了满门,若不是因此缘故,眼下的‘金缕虫’之毒,那曹家定有法子解救,如今也就只能当闲话说说罢了……”
“唉……”
单又梦接又一声叹息,“看来师父和相怜要因此事愧疚终身了……”
“要伤情终身的何止他二人,你难道没瞧出那周少主对赵姑娘也是情深一片吗?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纠葛,岂是我等能左右的,唯有顺应天意了,莫要在此伤感了,现在我二人更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的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
西子封说罢,二人又望向细雨中失魂的人,不觉中,细雨渐密,清风渐凉……
“赵姑娘怎会如此!为何你要让她来做这个替死鬼,为何!你不是说你有解救的办法吗,你说啊!”
也就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周伊便蓦的冲进雨中,仓惶间跌跪在地,后又重力拖拽西子越的襟角质问道。
廊上二人忙上前劝和,待到将二人都扶起后,西子封开口道:“周兄,你莫要这般激动,此事原也怪不得家兄,那赵姑娘乃刚烈女子,昨夜她以死相逼,家兄也是无可奈何啊,难不成要眼瞧着那赵姑娘自刎身亡吗?”
“为何?她此前与怜儿并未相识,她为何要这般,为何,为何!”
那周伊接又紧拽西子封的襟角,同是神情激动。
“这个……”
“说啊!为何!”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西子越陡然高声,后又失神跪倒在地……
那周伊听了此话,蓦的收了声,心中似已明了,又好似不愿明了,冷笑一声后也跌跪倒地,双唇紧闭,双目滞乏……
前来劝和的二人此刻也不忍再出声打断,只得也立在雨中,心神不宁,愈加密烈的雨柱扰乱着每个人的视线,雨点落地的声音繁忙,杂乱……
午后,
相怜先行醒来,对一切事宜还不曾明了的她,只行动间觉出了腕间的刺痛,后行至炼药房中。
“‘月亮哥哥’,我昨夜是晕倒了吗?我好像记得不甚清楚了,方才我醒来时,发现手腕处又添了新伤,这是为何?”
“你怎么了,为何不理我……”
说着,相怜行至他的视线前方,见他神思中似有异常后,又将带伤的手腕示于他的眼前,“喏,你看看,你快看啊……”
西子越仍旧瘫坐在原处,无有反应……
相怜只当他是有意与自己玩笑,思量片刻后,抬手在他的鼻翼处捏了捏,莺笑道:“是这样玩的吗,现在换你来捏我,我也学你一般,坐在此处不动。”
“好了,我坐好了,快开始吧。”
那西子越缓缓抬头,还是不曾言语,只双眼肃寒的怔望着她,相怜从未见过他此等眼神,脸上的笑色渐渐消散……
“‘月亮哥哥’,你怎么了……”
“怜儿!”
那西子越陡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若是我有了危难,你可会这般舍命为我,会不会?”
相怜一时之间并未完全了解他的话中之意,可见他语气这般认真,忙接道:“若你有了危险,我自然会救你,若是需要我舍命,我是愿意的,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危险?”
西子越将头在她肩处又埋了埋,后贴近她耳畔,道:“无论在何时,你都是我的心上人,怜儿呢,可曾把我当做你的心上人?”
“心上人?”相怜有些踌躇,“何为心上人?”
那西子越听了此话,兀的将她从怀中松开,与她四目相对之后,接道:“你当真不懂何为心上人?”
“我……”
话未来得及说完,那西子越便已然将她擒在双掌间,她还未来得及问明缘由,唇边便被突如其来的温感覆盖,惊慌之下,竟忘了将他推开,只大脑混乱的注视着眼前人微眯痴缠的眼神,只无措的应对着心中的兵荒马乱,只费力的抓住每个可以呼吸的间隙……
待到二人鼻尖处的丝丝温息从起初的慌促到此刻的更慌促,他才缓缓从她的唇边离开……
相怜忙大口的呼吸着此刻充足的氧息,心中的万般感受也都沁入了两靥的绯红之中……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