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伊乍听之下只当她是在为这难测的世事感慨伤怀,不知何时抬起的手,几番踌躇后终是又落回了原处,“赵姑娘,我已着人传急信回‘进云山庄’,无论用何种办法定要再将养些‘金缕虫’,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铮铮的瞧着你就这么……”
“无妨,”赵囡又将目光转回高处,“这快活与否原不在寿命的长短,再说了,我已然得到了我想要的了,实在不该再奢求太多。”
周伊自是能明白她的话中意,眼神蓦的垂黯,自语道:“姑娘说的有理,我亦有同感,这快活与否确是不在寿命的长短……”
“周少主……”赵囡见他失神了许久,出声打断,“你这是……”
“噢……无事,”说着他先行起身,“姑娘也起来吧,仔细身子。”
赵囡点点头,许是起的急了,还未站稳,便踉跄的有了倒地之态。
突然,只听得周伊一声高呼,“赵姑娘小……”他情急之下未能说完的话连同着孱弱的身体一同倒在了这个微凉的黎明。
许久,二人相互滞望的眼神才稍稍恢复了神志,可那赵囡并没有起身之势,仍旧倒压在他的怀中,“赵姑娘,这……你可是摔疼了,真是失礼,我……”
“你还怪我吗?”赵囡蓦的将指尖压在了他的唇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周伊立时浑身僵直,呼吸不均,失措了许久后才颤声道:“此话……此话何意,我……我为何要怪你?”
“我……”赵囡将头缓缓的贴靠在他的胸前,“昨晚我失言了,可却是无心的,我绝没有责怪相怜姑娘的意思,我见你言语间似有不悦,定是怪我了……”
“怎会……”他此刻的身子怕是更加的僵直难动了,“赵姑娘确是多心了,我怪谁也不会怪你,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我……”
赵囡见他这般吞吞吐吐,将身子又近了近后,后又抬手抚了抚他的颊面,“你什么,嗯?”
“我……”他慌张的侧视着抚在面颊上柔热,几次抬手终又几次落下,“我……我对赵姑娘的心意,一直都……都未曾变过,我……”
又是话未说完,那赵囡便又一次抬手覆住了他的唇,后缓缓挪至他的耳畔,小声道:“有些话不出口原比出口的好……地上凉,起身吧。”说着,从他怀中离开,“天就要亮了,我先回屋了,周少主也自便吧。”
直到听到那声“吱呀”响,周伊也没能将目光收回,天是更亮了,以至于他在品味方才所经之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似实似虚,亦梦亦幻……
同时同刻,北教,一间地下狱牢,
“把她弄醒!”说话的正是北教教主秦休。
“是!”
一盆冷水自头浇下后,双手被吊捆于铁质桩架之上的单又梦虚弱的睁开双眼,“要杀便杀,何故这样折磨我……”
“啧啧啧……”秦休环视着她,一番打量,“本是如花似玉的姑娘,眼下却成了这番模样,这帮奴才下手也忒重了些,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瞧瞧你这衣不蔽体,皮开肉绽的,我看了当真是不忍心呐……”
“呸!”单又梦冲着他啐了一口,“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老到小没一个好东西!”
“你说什么!”
“啊!”只听得单又梦一声尖叫后便被秦休抓嵌住双肩,倒不是他在掌间运了多少内力,只是那单又梦浑身布满了刑伤鞭痕,虽说皮肉早已疼的麻木,可若经外力这么猛的一触,那伤口处稍才黏连住的血渍便又被撕扯开来,当下的剧痛自然是远胜于之前。
“我难道说错了吗,一个为得毒谱假意接近,始乱终弃不算,还下死手取人性命,另一个勾搭有妇之夫,伤风败俗也就算了,还狼狈为奸的串通奸夫毒害一对无辜的母女,另一个就更令人不齿了,连自己的妻女都能戕害的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如今我已然是领教了你的手段,果然是青出于蓝……”
“你胡说!”又听得“啪”的一声,秦休盛怒之下又下重手迎面冲她甩下一记耳光。
她初时还能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少时便又没了知觉,极度晕眩之下,只觉得口中的腥热不住的外涌,“呵呵……”她强撑着冷笑几声,“怎么,秦教主是恼羞成怒了吗,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且等着看吧……”
“好一个善恶到头终有报,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若要来找我寻仇的尽管来啊,自古胜者王,败者寇,江湖中人又有谁的身上不曾背过几条人命,若是都信了什么恶报,那这天下人岂不都死绝了,手下便将便是手下便将,光会逞口舌之利又算得什么能耐!有朝一日我若是落到了你的手里,要杀要剐自不会多言,可现如我只知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他的怒气愈说愈盛,转而又出手嵌住她的咽喉,“快给我说!当日到底是谁盗走了这枚指环,说!”
单又梦嘶哑着声音,“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若要替母报仇去找那凶手便是,何苦要纠缠与我,无论是谁盗走了这指环,又与你那杀母之仇有何干系?”
“咳咳咳……”秦休缓缓松开了嵌在他喉处的手,神情滞长复杂,时而悲又时而怒,双拳在不经意间也已暗自收紧。
好些时候,他才又恢复了傲视,顺了顺气息后,踱近单又梦,道:“那姓‘林’的与我无甚关系,他是他,我是我,休要将我与他相提并论,还有……”他又嵌住单又梦的颌下,“你给我记好了,是那姓‘林’的死皮赖脸的勾搭我娘,不是我娘勾搭他!”
单又梦冷哼一声,“那又有何分别……”
“当然有分别!”他甩开手,接道:“我娘一向心地善良,若是知道他是有妇之夫怎会委身与他!上天真是不公,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偏偏又无辜的送了性命……”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指环,将它呈于单又梦眼前之时怒道:“都是因为它,我娘才会被连累惨死,你说!这杀母之仇我该不该报,那盗墓之人该不该死!嗯!”
单又梦艰难的将头抬起,弱声道:“你是说是那盗墓之人杀害了你娘?”
他的脸上少见的显了柔软与悲伤,“这枚指环我曾在年幼时见过,是我祖母的心爱之物,后来祖母殡天之时,它便成了陪葬之物,可就在数年前的一天晚上……”说到此处,他脸上的伤感逐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的阴鸷,瞧着令人栗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