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秦休将她抱至那方仅放着一蒲软垫的的长榻之上。
相怜仍就拧着眉毛,摇摇头,不言语。
“疼?”
“自然!”
一处暗室,一方木塌,两盏烛火,一对男女,一人神情屈委,近看,稍有些梨花带雨,一人驻目长望,细瞧,眉目间总带些笑意……
秦休掀拂开她的外裙,退下她的一双沾了软泥的绣鞋,过后,将纤纤玉足抬放在自己的一侧腿上,一点点的让膝处的伤口慢慢暴露,“教主!”
正要细细察看之时,阿香已行至身后,“还是我来吧,也方便些,她……她毕竟是位姑娘……”
“无妨,药给我。”
“还是我来吧,此等小事哪能劳烦教主……”说话间,阿香已然取下瓶口阀塞,正俯下身时撞上了秦休此刻肃厉的目光,“奴婢该死……”
秦休将药瓶夺回,“你先退下吧……”
“是……”
至此,阿香垂着双臂,悄步走向屋外,期间,曾有两次怨对的回视,然余下二人未察。
“咝……”那瓶中药末方才撒在膝处痕伤只是,相怜猛然一个颤动,“你下手轻些,这伤都疼在我自己身上,在我眼里,可不是小事!”
“哈哈……”秦休一声朗笑,“当真是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相怜撇了撇嘴,嘟囔道:“你才是小人……”
“罢了,”秦休将她衣裙放下后,接道:“你来找我,到底为何事?”
她吞吐道:“我想见见风哥哥和梦姐姐……”
“风哥哥……”秦休脸色陡变,“叫的倒亲切,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你既答应跟了我,就要与我恩仇同视,那姓‘西’的与我有深仇,往后休要在我面前提及!”
相怜同也色变,“他们都是好人,定然不会做坏事,就算……就算是与你有什么过节,那肯定也是你错在先,再说了,我从未听他们提及过你,哪来的什么仇恨,我瞧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秦休大怒,步步紧逼,“说啊,就是什么!”
强势之下,相怜步步后退,“你……你要做什么……”身后可再挪动的空间越来越窄……
“说!”
再一声怒喝,她陡然止步,身后那置在高处的烛火紧紧相贴,光亮下,除了印在彼此眼中清晰的眉目外,便只有不均的气息和萦绕在鼻腔中越来越浓烈的燃蜡气味了……
“以前我爹常说江湖险恶,不愿让我离家,那时我总不明白,何为险恶,为何要险恶,离家的这些日子,都是他们一直在我左右,待我与家中的哥哥姐姐并无两样,可自从你出现后,他们一个个落难,我也被你困在这里,如今……连见他们一面也不能够,我很想他们,很想回去……”
不经意间,她悄然蓄满的烁光颗颗滴落……
秦休目光中的凌厉渐渐褪去,“他们给你的,我同样能给你,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可我不想要你的关爱,我也不喜欢这里,若不是你逼迫我,我一刻都不想留下!”
“不想留也得留!”再被激怒,他猛的一记拂袖,这一抬手,不偏不倚,恰好打落了近处的那盏正燃烛火,霎时间,烛油四溅,又听得相怜一声尖呼,正有大片的烛油覆上他的耳上及颈处……
她忙抬手按在伤处,这一按压,又是一声大喊,忙又将手拿开……
“你怎么了!”秦休神色慌张,反复抬手落下的手无处安放,“我并非有意,你……你过来,我瞧瞧……”
“丫头,你……”
她垂着手,双目怔滞的望着脚下,一言不发……
“丫头,我真是无心所为,你莫要……莫要怪我……”
相怜仍就一动未动……
房中此刻只剩了一盏烛火,即便如此,逐渐凝固在她光洁肌肤上的烛蜡也甚是显眼……
秦休心中不忍,也顾不得她此刻的纵性,先把她抱回那方长塌之上后,又将另一盏烛火端至近前,就着那昏光,他又将沾了蜡的伤处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好在未伤及眼睛,一会我叫郎中再来瞧瞧,定不叫你留下后患,你无需担心……”说着,又朝着那处柔轻的反复吹拂着,“还疼不疼……”
虽是乖顺的侧靠在他的怀中,可无论他怎样的柔声细语,相怜仍不言片语,双目无神空乏,总也不望向他……
“哎……”就这般僵持了些时候,秦休叹息道:“罢了,你想见便去见吧……”
此话一出,相怜立时注望向他,秦休见此,抚了抚她的边发,“只一条,等郎中看了你的伤势后你再去,还有,莫要逗留太久,你可明白?”
她点点头,那迅速积满的泪珠,此刻也总算滴滴有了着落……
亥时一刻,西子封从地牢暗层中转移到了一间客房内,临行时与秦宝遥遥一面,未来得及说的上一言半语,至客房后手脚被束上重镣,门外多人把守。
忽听开门声响起,阿香手提一食盒入内,将酒菜摆置桌上后,朝着西子封施了一礼,“先生安好……”
他嗤笑一声,“姑娘真爱说笑……”
阿香接道:“先生莫慌,秦小姐拖我向先生带几句话,她让你务必务必忍耐几日,她定会想法救你出去。”
西子封立时正了正色,“你是?”
“奴婢是秦小姐暗中派来给先生送些吃食的,想来那帮下人送来的东西,您也用不惯。”
“哦?”他带着疑腔,“又是秦小姐派来的,不久前我还亲眼瞧见她被关入了地牢,怎的还能指派你来?”
阿香比了个轻声的手势,后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物,那物正是此前从秦宝腕上取下的玉镯,“先生请看……”
“这是……”西子封打量一番后,陡然想起此物他今早在北教门前见过,当时他牵握住秦宝的手时,那物正带在她的手上,“怎么,她出去了?”
阿香点头道:“正是,小姐毕竟是北教的人,教主把她关起来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你走后,她便被放了出来,只是眼下被禁了足,不便走动而已。”
他拱了拱手,“如此有劳姑娘跑一趟了。”
“无妨,”她指了指桌上酒菜,“先生趁热用些吧……”
“嗯……”带着重镣稳坐后,他有意识的将夹起的菜肴凑近鼻处嗅了嗅,一旁的阿香见状后忙也夹起那菜,道:“先生可是不放心,无妨,我先替先生试试……”说罢,便将那菜送入口中,后又倒了杯酒水饮下,“先生请……”
西子封见后再无别想,笑了笑道:“姑娘切勿多心,我并无此意……”
“无妨,先生行动不便,我替先生满上。”说着,她将杯中蓄满,后端至西子封眼前,“先生请……”
“多谢……”就在他伸手去接时,只听“乓”的一声,杯盏落地,碎片散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竟这样不小心,让先生见笑了。”说话间,忙蹲下身去捡。
西子封见后,忙道,“无碍!姑娘不必惊慌……”
“哎呀!”忽听她一声吃痛,鲜红的血色立时从她指尖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