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未被清风卷入的时候,陈沐婉就已经看过这只眼睛了。
隔着天穹窟窿看到过。
正是那只镶嵌在一片血肉之上,透过先贤大阵的裂隙,看着人间的那只眼睛。
其眼神当中的意味,就像是食客看着一锅已经快要煮开了的美味佳肴。
不过从现在的这只眼睛当中,陈沐婉倒是没有看到食客望着锅中食材的眼神了。
毫无光彩。
如同一滩死水。
徐年一身白衣,在这阴风阵阵黑气弥漫的环境里面,如同黑夜当中的一抹亮色。
他也看向了那只肉山顶山的眼睛。
“这是被剜下来的一只眼睛,应该是已经死了。”
剜下来的一只眼睛?
面前这座肉山难道就是连着眼睛的肉?
那这本体……得有多大?
陈沐婉问道:“徐大哥剜下来的吗?”
徐年摇摇头:“我可没这本事,剜下这只眼睛的是一位儒道高人。”
“儒道高人?”
“嗯,我估计着把我们卷入其中的清风就是其所为。”
陈沐婉沉吟半晌,问道:“徐大哥说的那位儒道高人……是不是儒家圣人?”
作为世间的最后一位一品境强者,已经数百年没有消息的儒家圣人到底是死是活,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争议,尤其是其圣贤弟子们也接连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就更让这事显得疑点重重。
若说是寿元到头了。
四五品境的强者即便不是道修,凭借些手段苟住性命熬个一两千年也不是毫不可能。
一品境的儒家圣人莫非就只能在人间看个千年风景?
但要说不是寿元……
儒家圣人作为儒道修炼体系的开创者,普天之下有谁能奈何的了他呢?
“不是儒家圣人。”
徐年摇了摇头,略微沉默了片刻,犹豫说道:“如果我没有看走眼的话,那位儒道高人似乎是……儒家圣贤魏载林。”
魏载林。
儒家圣人的关门弟子,后世尊称其为魏子。
徐年在修身林里引动的那一缕意念,便是魏载林所留。
徐年没有见过儒家圣人和圣贤魏载林本人,那道意念的面貌也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在有鹿书院里面有关于儒家圣人及其弟子们的画像。
圣人画像不用多说了,这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
而在圣人一众弟子当中,徐年之所以对魏载林的画像有些印象,记住了其面貌,除了在修身林里的因果之外,还源自于在这个世界里面,为天地立心的醒世四为,正是出自魏子之口。
陈沐婉问道:“魏圣贤?我们被清风卷入此地,也是因为他吗?既然他来过,可有留下什么话?我们该如何离开?”
徐年摇摇头说道:“魏圣贤应该是打算把我们救出去,不过他失败了,没能找到我们。”
“失败了?”陈沐婉愣了一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事情,“徐大哥,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徐年解释道:“没多久,满打满算没超过一刻钟。”
“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魏圣贤被群魔围攻大战了一场,剜下的那只眼睛便是那场大战的结果之一。”
“但魏圣贤也没法一人独战群魔,看上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顾及到我们两人了。”
“他被群魔赶走后没过多久,你也就醒了。”
群魔?
陈沐婉此刻是在一座山洞里面,她在里面靠着山壁,徐年站在靠着洞口的位置,从洞口往外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如同山脉般的肉山眼睛。
“徐大哥,我能……走出山洞看看外面吗?”
“行,我跟着你,不要离我远了。”
陈沐婉在徐年的陪同下,走出山洞,抬头看清楚这片天地时,她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处都是浓郁至极的魔气。
黑水在山涧流淌,草木扭曲狰狞还大多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叶片脉络间隐隐都有黑色的魔气在流动,大地之上遍布着沟壑,而这每一道沟壑都会喷出浓稠如血的黑色液体。
陈沐婉下意识的都想要屏住呼吸。
以免这魔气入体。
但更重要的是在天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轮血日,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太阳,而是一团巨大的球状血肉漂浮在空中,在这血肉的表面遍布着八只硕大的眼睛。
只不过这肉球现在缺了一角,想来就是山洞外面的那座肉山了。缺损的部位涌出黑水,那些血肉便在黑水的滋养下蠕动生长,缓慢复原。
想来这完整的肉球,应该是有九只眼睛。
但这九眼肉球,还只是其一。
从云层间探下来的一只巨大手掌,共有八根手指,只不过有两根手指被削掉了。
犹如山峰般的巨大黑影,有类似于人类五肢的轮廓,只不过没有手脚,四肢末端极为尖锐,面部也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一张有齿无唇的大嘴,往外流淌出来的口水滴在地上,便成了流淌在山涧的黑水。
在天地当中游动的一条大鱼,只不过此鱼的鳞片怪异至极,仔细看去会发现竟然是一只只手掌,随着鱼身的游动,还会如同鳞片般微微摆动……
这些就是……群魔?
陈沐婉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但她在见到这些群魔的时候,却难以避免瞳孔震颤脸色惨白,心神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她昏迷的这一刻钟,魏先贤就是在和这些东西在战斗?
难怪会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徐大哥,这些难道就是……天魔的真身?”
徐年苦笑道:“这些怪物肯定和天魔有关,但是不是天魔真身,我和你一样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此地显然已经不属于人间了,我们两人不在先贤大阵的庇护当中了。”
换而言之,没有了先贤大阵的庇护,那就是真有可能遇见天魔了。
陈沐婉沉默了良久,从人间坠入这魔窟,不管是视觉还是心神上的冲击,显然都不是一下子就能够适应过来,她看着徐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徐大哥,既然连魏先贤都已经走了,那这些魔物……为何没有袭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