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倾身子一软,险些从凳子上栽下去,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这以人命为赌注,看人生死相搏为乐趣,世间怎会有这样残忍血腥的节目?
原先的期盼与好奇顿时消释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内心深深的忧虑与恐惧。
霍云倾紧紧攥着衣角,惴惴不安地瞄向下方那个魁梧的壮汉。
那黑熊发着幽光的眼睛死死盯住靠近的壮汉,口水顺着锋利的獠牙一滴一滴地染湿了地面。
随着一声震彻楼阁的吼叫声,黑熊张开血盆大口,纵身一跃朝那壮汉扑了过去。
全场喧沸至极。
霍云倾下意识闭紧双眼,眉头紧紧皱着,完全不敢看下方。
一旁的莫文淮却是看得起劲,惊叹声不断。
却每一声都让霍云倾小心脏颤了一颤。
惊呼赞叹吼叫一声更比一声高,霍云倾坐的笔直,浑身僵得很,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最后霍云倾索性拔了一旁五花肉的两撮毛将耳朵堵住,闭上眼睛将自己隔绝世外。
五花肉斜瞥向一旁闭着目颤一下颤一下的小主人,目光很是幽怨。
怎么老拔它的毛?莫不是它和小主人上辈子有仇?
不可能!
毕竟它这么可爱。
五花肉心中舒坦了,转回眼珠子继续看下方的斗兽。
莫约一刻钟时间,霍云倾只觉如度过漫漫一日,整个人水深火热,如坐针毡。
她缓缓睁开眸,拿下耳塞,却发现大家伙这会更加激昂亢奋了。
往下看去,只看见一只獠牙染着血的黑熊,以及……
地上的一滩血,残破的衣服残骸。
霍云倾瞳孔骤缩,目光呆滞。
莫文淮并未注意到人的异样,只是兴奋地将霍云倾给拉了起来,大声在人旁边道:“郡主,战狮要上场了,我们快给他助威!”
霍云倾哆哆嗦嗦地看向下方。
一扇铁栏被拉起来,缓缓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霍云倾心中惊愕,忙闭上眼睛缓了缓重新睁开看。
那清冷瘦弱的少年穿着白褂,衣服已经被血渍污垢染的不成看,一条宽大的粗葛材质的褐色裤子,用一根麻布扭成的绳绑在腰间。
他垂着眼眸,浑身都脏兮兮的,看不清原貌,细瘦的手臂裸露在外,有触目惊心的咬痕和鞭痕,两边手腕处缠了布条,脚腕上铐了粗粗的铁链,正赤着脚走出来。
霍云倾扶住廊木的手力道不由重了几分,颤着唇瓣,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水光烁烁,震惊、害怕、恐惧、愤怒复杂的揉在了一起。
四周呼声呐喊声一片:
“战狮!战狮!战狮……”
“兽王!兽王!兽王……”
这小孩是战狮?
霍云倾往后踉跄一步,看了眼疯魔的人群,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忙拉住了莫文淮的衣袖,“莫,莫公子,能不能不打了?”
莫文淮看向双目红红的小人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打了!”霍云倾有些着急的大声吼出来,引来周围不少人侧目。
霍云倾看着左右人看她看傻子似的目光,白嫩嫩的小脸顿时涨得痛红。
但她此刻也顾不上别的,艰难吞下口水,哽咽着对莫文淮开口:“已经死了一个人了,那个人这么厉害尚且打不过那黑熊,你们怎么能再让一个小孩上去送死呢?这场比赛,必须要终止!”
周围人听着这话,目光忽变得不善起来,他们来这梦乐馆花那么多银子看得就是这刺激,若是终止了他们还看什么?
“喂,小孩!你懂不懂规矩啊?你若是不爱看接受不了就滚出去,来这梦乐馆装什么好人?”
“就是,我们花了银子,可不就是来看这的嘛,你算哪根葱说终止就终止?”
“区区一个下等奴役罢了,我们付的这么多银子,莫不成还买不下他们这一条贱命?呵,能为我们表演,那也算是他们三生有幸,他们当感恩戴德才是,你是什么东西……”
……
各种尖酸刻薄讽刺的谩骂声四起,霍云倾置身中间紧紧抿着唇,小脸红的可以滴血,清润的鹿眸此刻因为委屈与愤怒蒙上一层水汽,晶莹的泪花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莫文淮在一旁有些慌了神,忙给周围人道歉,“诸位莫怪莫怪,她是第一次来这所以才……”
“五花肉!”霍云倾忽怒喝了一声,清润稚嫩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赔罪的莫文淮。
周围人有些懵,沉默了片刻后一齐哄笑了起来,“五花肉?她想吃肉想疯了吧?我还红烧肉呢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弱了下去,他们保持着张嘴的姿势,瞪大眼睛看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白毛狗走到了他们前方。
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好似深夜中的恶狼,龇牙咧嘴,嘴里还不断发出凶恶的闷哼声。
面目凶煞程度不亚于底下那只黑熊。
霍云倾生气的看着这些人,举高了小手,眸中怒火滔滔。
五花肉前脚微弯,屁股微撅,尾巴与身体成一条水平线,蓄势待发,就等着那小人儿一声令下。
周围人忽想起来,汴城城主家有位小郡主,名唤霍云倾,貌美动人,倾国倾城。而那位小郡主有一条狗,名唤五花肉,体型如牛,胃口胜猪,凶煞无比,除了那位郡主,再无人能镇得住它。
而眼前……
这一人一狗,不就是嘛?
周围人大惊:他们这是,得罪太岁爷了,活够了啊!
大家伙忙对那娇小软糯的小人儿投去求饶的目光,可小人儿目光坚毅,举起的小手倏然凌空砍下,声音掷地有声:“上!”
“嗷呜!”
五花肉长啸一声,一跃而上,不管不顾地朝众人咬去,众人大惊失色,屁股尿流地开始四处逃遁,整个楼间突然变得乱麻麻一片。
惨叫声,狗叫声,桌椅瓷具倒地碎裂声……
全场目光被吸引,连着下方的黑熊也朝上头看来。
霍云倾扬起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娘亲说了,霍家的人在外面是绝对受不得欺负的,不然就是丢霍家的脸面,丢霍家的脸就是丢汴城的脸,丢汴城的脸那就是丢他们钺国的脸。
所以,她是为了扞卫钺国的尊严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