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下油锅者
真正的善恶很难风生水起。
乱世得势者,大多来自油锅。
造成此等吃人景象的家伙,很难定义善恶。
皆该滚回地狱。
——貂,貂蝉?!
姜焱一马脸的诧异。
小女孩露出破洞的衣裳,能清晰地看到凸出皮肉的肋骨。
她这身“苗条过骨”的身板。
实在难以和那个穿衣显瘦,实则内里丰腴的女人联系起来。
毕竟跳舞也是种体力活。
而且和姜焱一起去了扬州之后,对方更是放开了吃喝睡的天性。
肉肉变得更“胖”了。
有些接近同为四美的杨玉环之象。
其实更令姜焱喜欢。
因为她以前太瘦了,现在反而是一种健康的样子。
瘦子多忧愁。
像个胖子一样天天开心多好。
当然如果真正的貂蝉知道姜焱如此评价自己,肯定会撅起小嘴表达不满。
以她的颀长的身段,体重都没过百。
怎么能算胖呢。
姜焱审视着眼前瘦的不像样的小女孩。
或许,她们只是凑巧同名同姓而已?
有可能。
姜焱继续认真地打量着女孩。
从神庭发际到攒竹眉角,从印堂眼距到承桨下唇。
他自认对貂蝉的容貌很了解。
了解到能一模一样刻画出来的程度。
从女孩的部位看到穴位,越看越是称奇。
哎哟喂。
虽然小女孩还没闭合生长的骨线,尚未完全长开。
那眉眼和骨架,竟然真的和貂蝉有七八分相似。
如果按这趋势继续成长下去,多吃点多补点。
成年后应该就有九成以上的接近。
哪怕不百分百相似。
也是一个万里挑一极为难得的美人坯子。
确认这一点后。
姜焱看着女孩的目光变了。
“怎么了?”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焱甩了甩头:“没什么。上来吧,我带你走。”
说着他埋低身子,蹲下前蹄。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
回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娘亲。
然后就没再转过身。
姜焱想了想,便开始用蹄子在地上刨坑。
他的力气很大,泥土松软。
没一会儿,就在原地刨出一个大土坑出来。
女孩刚开始还不明白,渐渐就看懂了这只“怪物”的意图。
从惊惧的神色,变得有些感动。
“把你娘亲放进来吧。”姜焱提醒道。
女孩感激地点点头。
两只小手使劲拽着娘亲的胳膊往新鲜的土坑里拖。
没想到她人瘦小,力气倒挺大。
竟然能拖得动一个成年人的体重。
当然也可能是她的娘亲饿得太瘦了。
将自己的娘亲拖入土坑后。
便和那匹马一起埋土。
和貂蝉同名的女孩,整个过程表现得很坚强。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身子颤栗着,打湿了面前的黄土。
一个女孩和一匹马,在埋着坟。
红红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
和周围地上躺着数十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以及流淌到快要干涸的鲜血。
构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
姜焱沉默。
女孩频频垂首,匍匐在一块小小的土丘前。
像是在告别。
四周静寂无声,只剩凄哀的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女孩抬起头来,一脸泥土地望向旁边静静伫立的骏马。
“我们去哪儿?”
其实她是想问,她还能去哪儿。
娘亲死后,她便彻底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连那些平日里感情不太好,总想打她身体主意的邻居都死绝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上来再说。”姜焱长长的睫毛垂落。
似乎不怎么想看她。
随着马身低下,小女孩没有再犹豫。
利索地抓着马鬃,迅速爬上马背。
姜焱点点头,迈开蹄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但先离开这个几乎只剩下死人的村庄吧。
他们前脚刚离开。
周围那群早已等不及的乌鸦,便蜂拥而上。
开始在那些尸体上享受起它们的晚餐。
姜焱之所以带着小女孩。
并不主要是因为同情。
更因为她和貂蝉相同的姓名。
他早就知道。
这世界里貂蝉不是什么女官名讳,就是貂蝉的本名。
而他从那个鬼地方一出来。
就那么巧的,遇到一个和貂蝉同名的小丫头。
他相信这绝对不是仅仅巧合那么简单。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其实他也有一个猜想。
不过需要继续找活着的人验证。
这种人吃人的贫困村子,其实在三国中后期并不多。
但如果是再往前一些的话……
那他真不希望遇到一群“黄色头巾”的家伙。
其中代表的意义,真的令人难以接受啊。
而且如果是那种情况的话。
难道自己作为一匹变不回人形的马,还要开启乱世养女之路?
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小女孩却没他想得那么多。
只知道紧紧地抓住这只怪物结实的鬃毛。
在马背上起起伏伏,忍着第一次骑马所带来的晕眩。
其实她颠簸得有点想吐。
但又怕因此得罪身下的这只可怕的怪物。
只能强行吞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只怪物要带自己去哪里。
不过。
反正她娘亲也死了。
娘亲死了,便等于家没了。
那个一贫如洗只剩漏风墙壁的屋子,再也不是她的家。
去哪里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苟延残喘地活到了五岁,已经很累了。
唯一能够依靠的娘亲去世后。
就更累了。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哪怕被这只像马一样的怪物,当成食物吃掉。
只要不太痛。
死亡也吓不到她。
因为即使她才五岁,却早已见过太多死亡了。
女孩出奇的镇定,令姜焱都有些惊讶。
随即想到其之前生活的艰难环境,又觉得如此麻木似乎也是种必然。
不麻木的人要不早早离开,要不就性情大变。
更多的普通人,面临如此困难的世道,早就被折磨成了行尸走肉一样的东西。
能勉勉强强地活着就不错了。
至于些许悲欢离合,在无尽的艰难痛苦下,都不算什么。
姜焱载着小貂蝉离开荒凉的村子。
奔跑在温和如血的夕阳中。
小姑娘的身体很轻,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除了这一点外。
也没有那银铃般的欢笑声。
剩下的,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都让姜焱想起了曾经载着另一个貂蝉的画面。
在他回忆的画面中。
一大一小两个别样的身影,却异常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变得极为地融洽和谐。
他知道。
一定是自己在想她了。
就是不知道她此时正在哪里。
在做什么,安全不安全。
是不是和他隔着漫长的岁月长河,遥遥相望而跨越不得。
……
千无月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终于累得停下了脚步,双手伫着膝盖喘息不已。
还好。
终于没从后面听到那怪物可怕的嘶鸣声了。
想来这片能够隔绝人类感知的白雾,对那怪物一样有效。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白雾的存在,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事。
但随即转念一想。
若是没有这片白雾的出现,自己也不会如此倒霉。
白雾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禁忍不住恨得牙痒痒。
也许是被之前那怪物吸食了太多血液。
他脸色白得有些发青,冷汗不断流淌。
觉得自己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多少体力。
于是干脆坐在地上,盘起腿来开始进食。
希望靠食物来补充一些体力。
千无月一边进食,一边望着白茫茫的雾气唉声叹气。
哎。
在这白雾中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能走得出去。
莫非自己真要耗死在这里面不成?
如果真是那种下场,似乎不比呆在屋里等死好到哪儿去。
他颓丧地想到。
又回忆起了之前那个不堪的夜晚。
那是一个比较遭罪的傍晚。
千无月视线穿过雪白的蛛网,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
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敢发出声音。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坐牢似的。
不,比坐牢都还惨。
因为陪着他坐牢的,还有一只会咬人的怪物。
只是那怪物喜欢躲藏在阴暗里。
平时见不到它。
似乎感受到千无月的想法。
在屋子的一角阴暗处。
四肢敞开,身体趴伏在墙上的怪物,忽然抬起头。
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了下千无月。
似乎是想要询问他为什么会叹气。
千无月小心翼翼地瞅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躲在那片看不见的角落里。
浑身的黑毛完美地融合在了黑暗中。
不愧是怪物。
连休息时的姿势,都那么与众不同。
也不怕睡着了从墙上掉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把它的身体吊住。
比如坚韧如麻绳的蛛丝?
“怪物,你是能听得懂我说话的吧?”千无月犹豫了下,试探地询问道。
怪物果然如他所料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知道对方在点头。
是因为那片黑暗的凸起,忽然晃动了一下。
看着就像人在点头一般。
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千无月心中仍是感到一阵欣喜和害怕。
欣喜的是,能进行交流的话。
他或许就有说服怪物,借此脱身的机会。
害怕的是,怪物如此聪慧,能听得懂人言。
如果想要对自己不利。
他想要反抗和逃跑,会变得更加困难。
毕竟有智商的猛兽太过可怕。
千无月及时收敛住了眼里流露出来的异色。
做出一副愁眉苦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喏喏道:
“怪物,我要死了。”
怪物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接着便抬起左手。
伸出食指指向千无月的嘴巴,又指了指旁边的铁箱子(冰箱)。
意思说里面有足够供给他的食物。
千无月假装没有看懂对方的意思,解释道:
“我有绝症,没有药的话。活不了几天了。”
怪物眼里闪过一丝狐疑。
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千无月自然不敢打断她。
他握紧的手心里,已粘满了汗水。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机会了。
对于欺骗一个有智慧的怪物,他没有太多把握。
但不尝试的话,就永远没有离开的机会。
熬过了漫长的数分钟后。
怪物突然眼睛一亮,像似想到了什么。
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用爪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那张开的小嘴,露出一对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小凶器。
闪亮的獠牙每次看到,都令千无月心弦颤抖。
只见那怪物把自己白皙的长爪,递到了千无月的嘴边上。
并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
千无月顿时愣住了。
它这是什么意思?
露出自己的小尖牙,并把手递过来……
难道,
这是要我喝她的血吗?
怪物居然愿意让我喝她的血?
莫非它的血是能治百病的神药不成!
我要是喝了它的血,不会变成怪物吧。
千无月不敢接受这种一看就后患无穷的“邀请”。
脑门上都吓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赶紧和殷勤的怪物解释道:
“不行的。我是人。身体构造和你不一样。喝了你的血,也许会死的。”
怪物皱了皱玲珑的小鼻子,似乎感到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臂。
然后便瞪着大眼睛,一直盯着千无月脸上看。
看得心虚的千无月有些发毛。
他不甘地继续问道:“怪物,你愿意放我走吗?我需要回去吃药。”
在千无月忐忑的期待中,怪物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愿意。
然而千无月还是不愿意放弃。
“那我就离开一小会儿,找到药后便回来。”
“可以吗?就出去一小会儿。”
千无月近乎哀求地看向皱着小鼻头的怪物。
他在赌对方不知道药是什么东西。
一个没怎么接触过人的怪物,很可能会把野外的一些带有药性的草当成药。
他希望它以为他是要出去找那种野生的草药。
怪物在静默了足足两分钟后。
终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刹那间。
千无月心弦猛颤,差点就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知道自己终于制造出了逃跑的机会。
回想那时他对利用怪物的单纯所进行的欺骗。
千无月的良心莫名有些不适。
但总不能留在那诡异的屋子里,继续让怪物吸血吧。
按对方的吸食量,要不了几天就能把自己身体榨干。
继续留在那儿,根本活不了多久。
他是必须逃走的。
他也是受害者,怎么能怪他欺骗对方呢。
千无月随即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个可怕的怪物。
准备起身继续寻找出路。
忽然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方的白雾中传来。
“喂,谁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