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绿意如此慌张,亦敛了调笑之意,皱了眉,问道:“绿意姑娘,何事如此惊慌?”
绿意顾不得礼数,径直扯了我的袖子,道:“道长快随我来,一看便知。”
我跟随着绿意的脚步,来到了凤栖宫一处极偏僻的小殿,殿前一口井旁赫然有一人躺倒在地,我几步上前探了鼻息,此人恐怕已过了鬼门关了。
我见这死者四十岁上下,穿着朝服,恐怕是朝中官员,只是我来了这许久却未来得及留意朝中之事,是以朝中的官员大臣,我亦多半都不认得。
我神色一凛,回头问道:“绿意,你可认得这是何人?”
绿意已是惊恐至极的神色,哆嗦着嗓音道:“左……左丞相遥贤之。”
我脑子一瞬间轰的一声,短时间内将所有的可能性在头脑中滤了一遍。
左丞相在这乾元国的地位,恐怕比判官在鬼界的地位还要高,如今竟死在了我暂时居住的凤栖宫,只怕事情不会简单。
我仔细检查着这位左丞相的死状,眼珠突出,面露惊恐之色,只怕是吓死的。
可位及丞相之位,应是见多识广之人,万万不会被普普通通的寻常事件和寻常的人吓破了胆,必是见到了生平难以理解的人和事,才至于此。
一时间遥贤之究竟所见何人或和事难以考究,我此时便不把此事放在重中之重,此时的重点是,元晟和瑶琴马上就要来凤栖宫了,元晟本就不十分信任我,若是再让他亲眼见到他的得力左丞相死在我这里,只怕不妙。
我赶紧问绿意此事的来龙去脉,绿意身子抖如筛糠,声音断断续续,我大喝一声:“绿意!此时,你可慌不得!”
绿意究竟也是宫中得力的女官,虽说年幼,可也是见过这宫中勾心斗角之人,经我一提醒便知晓此事的重大。
绿意掏出袖袋里的帕子,轻轻擦了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清了清嗓子,镇定了心神,这才开口,声音虽说仍旧有些颤抖,可好歹词能达意了。
她道:“道长今日带了那两个婢女自己来,奴交代了洒扫之事后,便依着道长先前的话在这凤栖宫中各殿里巡视,寻到此处,远远的瞧着有一团黑影,走近了才发现是左丞相大人,奴相信道长并非害丞相之人,又恐被有心之人发现了为难道长,便将左丞相挪到了井口隐蔽处,不敢叫旁的奴才们传话,又不敢离了宫,便只好到宫门口候着道长。”
我听着绿意口中的话,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自从那日瑶琴在亭中对我言谈间一番敲打和威胁,我便已做了防备,可仍旧是防不胜防。
此事必是瑶琴所为,而瑶琴成了此事,必是对凤栖宫中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我三月未曾出门,今日出门便被钻了空子,此女子深谙宫中明争暗斗,却是本少君小瞧了她了。
小院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说皇上此时已到了凤栖宫,召我过去接驾。
我回头看了一眼绿意,眸中神色晦暗不明,绿意被我看的一阵一阵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中的帕子亦握得紧紧的。
她小声嗫嚅道:“道长可是怀疑绿意?”
我轻轻笑了,眉眼弯弯道:“说的什么话?贫道何时怀疑过姑娘?姑娘是这皇宫大内中,贫道最信任的人。”
绿意眼睛中汪了一泓泪水,道:“奴绝不曾背叛道长,如有违此话,天打雷劈!”
我道:“不必发此毒誓,你且先去院外守着,告诉通传的人,就说贫道邀请陛下和娘娘一同来此。”
绿意一时间大惊失色,道:“道长使不得,此处左丞相之事尚不知系何人栽赃陷害,藏还来不及,如何能将陛下和娘娘往此处引?”
我唇角微勾,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即便是此事身遭构陷,亦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在是要感谢娘亲给我做的这张面具。
我声音沉稳自然,道:“无妨,你且按我说的做,无需担心。”
绿意一副犹犹豫豫的形容,可还是按我说的做了,待她关上门,我便拿出一张符纸烧了,口中念咒,不多时面前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团黑雾,雾中迷迷蒙蒙地走出一道玄色的身影,到我面前站定,躬身行礼,道:“参见少君!”
我一把揭下来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面貌,道:“判官,闲话不说,地上躺着的这个,魂魄可过了鬼门关?”
判官上前拿出生死簿查看了一番,道:“此人乃是吓死的,魂灵尚在混沌之中,鬼差拿人之时被他挣脱,此时正在追捕。”
我勾唇道:“本少君不管他是怎么死的,现在本少君要他活过来,左右他命不该绝,若是日后父君问起来,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判官思量片刻,道:“属下遵命,只是此人的灵魂尚不知其所踪,如何能还魂?”
我随意地坐在院中破烂不堪的石凳上,道:“此事简单,你先给本少君将此事应付过去,找他魂灵一事,本少君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我叫判官附耳过来,将计划一并说与他听,判官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道:“少君,这如何使得?若是教君上知晓了,属下怕是要把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全都体验一遭也难抵过错。”
我挑眉道:“你怕什么?横竖还有我给你挡着,你觉得父君会舍得让我上刀山下油锅?便是父君气急了舍得,娘亲能舍得吗?娘亲所舍不得,你以为父君会一意孤行?”
判官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几下,这才干脆的答应了。
恰好此时门外响起来绿意的声音:“陛下驾到,娘娘驾到!”
我眉眼含笑地掸了掸衣摆,端正的立在一旁,虽说我如今的身份是个道士,可也不能对不住娘亲亲自给我做的这面具了,自然要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形容来。
元晟任凭瑶琴揽着他的手臂,看在本少君眼睛里实在是碍眼得很。
瑶琴袅娜的身姿弱柳扶风一般的纤弱,口中却不让人,道:“道长真是端的一副好架子,陛下亲自来了,你不接驾,倒让陛下来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