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苑心刚才在林兮尔面前吃了瘪，现在一肚子火，让她逮到这么个软柿子，还不得好好捏一捏撒撒气。
女孩儿瞳孔一震，她死死捏着裙角一动不动，咬着牙说：“小姐，你别欺人太甚，虽然我穷，但我有自尊。”
“呵呵，”侯苑心笑声嘲讽，抬起手“啪”一个巴掌甩到女孩儿脸上，“是你自己弄脏了别人的衣服，赔不起这个钱，还想维持着自己可笑的自尊，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穿着一件赝品到处招摇撞骗，还妄想管人家要三千万，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
侯苑心一惊，猛地朝后面看去，林兮尔嘴角抿着轻蔑的笑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她一步一步走过来，高跟鞋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似乎能敲进人心底。
林兮尔走到女孩儿面前，拿出一张手帕纸给她擦擦眼脸上身上的红酒，然后回头瞥向对侯苑心，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还动不动就让别人下跪，大清都亡了，还以为自己是格格吗。”
侯苑心怒视她，道：“林兮尔，咱俩的账我以后跟你算，你滚，别凑热闹！”
“让我滚？”林兮尔嗤笑，她打量着侯苑心这件价格不菲的衣服，说：“是怕我把你买高仿的事抖搂出去吧？”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林兮尔耸耸肩，“敢不敢翻开右手袖口让大家看看。”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家都清楚，露比娜亲手缝制的作品都会在右手袖口里侧绣上“NA”两个字母，露比娜的绣工天下唯一，很有辨识度。
就算是极致的高仿，也很难模仿得出来。
侯苑心一阵心虚，她攥紧袖子杵在原地，像个跳梁小丑被旁人指指点点。
林兮尔冷笑，“怎么，不敢？难道要我亲自翻？”
她朝侯苑心挑挑眉梢，她上前两步，凑到侯苑心耳边，说：
“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就动手扒你衣服喽？”
“你！”侯苑心气得眼底冒火，却又不能拿林兮尔怎么样。
林兮尔用手推开侯苑心的肩膀，说：“侯小姐，买不起真品买高仿也无伤大雅，但你硬要以假乱真，还咄咄逼人，实在是丢人啊。”
大伙见侯苑心迟迟不动，都恍然大悟：
“还真是高仿啊！我刚才差点儿就信了。”
“听说侯苑心在凌家不受宠，侯家根本和凌家没得比，她哪儿拿得出几千万买一条裙子？”
“真丢人，刚才还想让那姑娘给下跪，太不要脸了！”
“欺软怕硬，狐假虎威，好恶心。”
……
贵妇名媛们把靶子插到侯苑心头上，一顿猛攻，侯苑心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要走，林兮尔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把她拽了回来。
“啊！”
“走那么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林兮尔勾起一抹冷笑，舔了舔后牙槽，说：“你的爪子做了孽，给这位姑娘道歉。”
“林兮尔，你别太过分！就算这件不是真品，也值几万块，她弄脏了我的裙子，我赏她一个巴掌又怎么了？”
林兮尔眉梢上扬，饶有兴趣地说：“你还真会算账，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姑娘身上的衣服才是真正出自露比娜之手，名为‘山水间’。”
“什、什么？”侯苑心瞬间懵逼，她立刻反应过来，说：“你骗人，她一个穷酸女，怎么可能——”
“诶？这么一说，那个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我真好像在哪儿见过”
“‘山水间’是露比娜前些日子设计的新品，跟那个女孩儿身上的很像”
“那她穿得是真品还是高仿啊？”
“当然是真品。”林兮尔抓起女孩儿的手腕，翻开袖口，说：“看到了没有，货真价实的露比娜的绣工，就算是拿去给做鉴定也不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一起，纷纷看向袖口的那个“NA”，侯苑心的脸彻底白了，一时恍惚，倒觉得一阵晕眩。
林兮尔给女孩儿的袖口挽了回去，然后说：“按照侯小姐的逻辑，弄脏了几万块的高仿就要被你扇一个巴掌，那你往露比娜的真品上洒红酒，这该值几个巴掌？”
她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按了几个数字，然后笑着把屏幕翻过来给大家看：“按照目前露比娜作品卖过的最低价来算，八百九十二万除以三万……等于二百九十七，侯小姐，你这一杯酒值二百九十七个巴掌！”
“二、二百九十七……”
侯苑心的脸瞬间变成青草色，周围的人呢哄然一阵笑，私下吃着瓜，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侯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不至于赖账吧？”
林兮尔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扇了扇睫毛，杏眸染上些许意味深长。她嘴角的弧度悄悄上扬，似是轻蔑，似是高傲。
侯苑心下意识咽了一口，极力想保持镇定，紧握双拳，指甲几乎要刺入皮肉。
“但今天好歹也是凌爷爷的生辰，如果把你扇成猪头，传出去也给凌家抹黑。”
林兮尔勾起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说：“要不你就赔钱吧，给你打个八折，收你七百万。姑娘，这个价位行吗？”
林兮尔看向旁边的女孩儿，女孩儿抿起唇角，往林兮尔身后躲，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小姐，其实不用这么——”
“好，那就七百万。”林兮尔不给女孩儿话说完，直接帮她做了主，扭头对侯苑心说：“七百万，线上支付还是开支票？”
“……”侯苑心怒视吼道：“我没钱！别想从我这得到一分钱！”
“那我就去找凌爷爷要，把你刚才干过的事跟他复述一遍，凌爷爷深明大义，一定能为这位姑娘做主。”
“你——不准去！”侯苑心一听要告到凌振天那里，吓得浑身颤抖。
若是这件事被外公知道，她在外公面前一直苦心维持的乖乖女形象就毁了。
本来外公就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话，那日后凌家可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林兮尔被逗笑了，“不想受巴掌，不想赔钱，还不想被告状。侯苑心，怎么话都让你说了？就允许你以假乱真，不许别人正当维权？”
“就是就是，这侯苑心也太不讲道理了。”
“穿一身高仿招摇撞骗就算了，还欺负人家姑娘”
“难怪凌老爷子不喜欢她，凌家人行事向来坦荡，侯苑心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丢凌家的脸。”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
人的本性，好从众，好人云亦云，如果没有带头人穿针引线引导舆论，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
林兮尔就在扮演着“意见领袖”的角色，她只需要说几句煽动性的话，就能让这些乌合之众风向一边倒，用舆论的力量压死她想压死的人。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林兮尔拿来纸和笔，用正楷写下一张字据，然后递到侯苑心面前。
“侯小姐，一时拿不出钱没关系，允许你打个白条，每月利息百分之十，来签字画押吧。”
她冲侯苑心抬抬下巴，侯苑心死死地盯着白条，忿忿地夺过来本想直接撕烂，却听林兮尔又扬着声音说：
“想让我去告状吗？我可是特别擅长添油加醋的哦~”
“……”
无可奈何，侯苑心签了一张“丧权辱国”的条约，然后便拨开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林兮尔！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好看！
林兮尔看了看手里的白条，轻笑，朝侯苑心喊了一嗓子：“不按时还钱，我可是会告状的哟~”
侯苑心后被一僵，然后跑没了影。
“谢谢您。”那个女孩儿软软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兮尔回头，见她狼狈，于是说：“其他事一会儿再说，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林兮尔领女孩儿来了这家会所的试衣间，给女孩儿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百褶裙，把她推进了换衣室。
她手里拿着那件名为“山水间”的礼服，看向换衣室的门，眸光微微晃动。
刚才在外面怼侯苑心的话，没有一句是虚言，这个姑娘身上的礼服的确就是露比娜的作品“山水间”。
只不过，这姑娘的性格软面，不像是富家小姐，似乎是带着一股天生的自卑感，为什么能穿上几百上千万的衣裳？
所以她究竟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凌老爷子的生辰宴？
林兮尔心中疑惑，对这姑娘也越发好奇起来。
不一会儿，女孩儿蹑手蹑脚走出来，小心翼翼从林兮尔手里接过她原来那件已经脏了的衣服，对她九十度鞠躬，说：“谢谢小姐替我解围，刚才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别放在心上，路见不平挥刀削平，我本来就看侯苑心不顺眼，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她一番。”林兮尔莞尔，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豪门贵族的富家千金？”
女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抠着手指，说：“我哪里是什么富家千金，我就是个小女仆。”
“女仆？”
“我叫夏小柒，是跟我家少爷一起来的。这身衣服，也是少爷送我的。”
说起来小柒刚才听林兮尔说这衣服几百上千万的时候都被吓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身上这件衣服这么贵，早知道她一定不穿来，现在倒好，给弄成这样。
她平时总吐槽少爷花钱大手大脚，结果跟他待一起久了，不知不觉也学得开始败家……还真是近墨者黑。
不行不行，她得当好管家，帮少爷守好小金库！
林兮尔把那张白条塞在她手里，“你拿好，如果侯苑心不按时赔偿，你就直接把她告到凌老爷子那里，她肯定老实。”
小柒显得有些局促，她捏着白条的两个边角，轻轻抿着唇，说：“裙子只是脏了，我洗洗就好，应该不用那位小姐赔偿吧。”
“那你受了那一巴掌怎么算？”
林兮尔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害怕，我猜你家少爷应该是个狠角色，不然也不可能买得起露比娜的衣服。你有这后台还不好好利用？”
“……可我不想给少爷添麻烦。”
小柒骨子里印着自卑。
她是个孤儿，从很小就当别人家的小女仆，这么多年来一直伺候别人。
她只会做家务，其余什么都不会。
少爷可怜她，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港湾，对她那么好，她哪里还敢奢望别的？更不敢给他添麻烦。
林兮尔看出了小柒的担忧，也表示理解。
只不过，一个少爷愿意出钱给女仆买露比娜的衣服，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了吧。
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还真想见识见识。
林兮尔弯了弯眉眼，她再次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笔，在白条上加了一串联系方式，然后说：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帮人帮到底。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侯苑心为难你不给你赔偿，你就找我，她那个段位的渣渣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林兮尔顺便摸了摸小柒的头，她觉得这个小女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比那些飞扬跋扈的娇小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然身份地位跌入尘埃，但灵魂很干净。
小柒微愣，看着上面的联系方式，竟然顿觉鼻子一酸，哭了。
“谢谢您，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叫我林兮尔就好，这个‘您’的称呼都把我叫老了。”
小柒狠狠点头，“林小姐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林兮尔失笑，拉起她的手，说：“我们出去吧，带你喝点东西。”
她拉着小柒的手，带她来了饮品区。林兮尔接过侍者的活儿，亲手给小柒做了一杯咖啡。
用拉花画出一个小猫头，很可爱的那种，小柒的都舍不得喝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兮尔撑着下巴，闲聊着：“诶，你的名字很有意思，是在家排行第七吗？”
“算是吧，我是个孤儿，姓夏是随了院长妈妈，名叫小柒是因为我是孤儿院的第七个孩子。”
孤儿？
林兮尔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好像多嘴了。
小柒眯着眼睛笑笑，“林小姐别在意，孤儿不是我的伤疤，只是一张身份证而已。”
“那你家少爷，是谁呀？”林兮尔耐不住好奇心问。
提到少爷，小柒的星眸里明显染上一抹暖色，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亮晶晶的，很是吸引人。
她捧着脸，说：“我家少爷姓方，叫方锐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