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这一番话说完,顿时让整个餐桌的气氛都凝固起来。
海登公爵捏着叉子的手有些僵硬,而罗杰脸上的笑容则开始缓缓消失,墨菲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大逆不道,而且没有一点贵族的矜持,反而像是市井泼皮无奈。
“哈哈哈,公爵大人真是幽默,”海登见势不妙,连忙打了个哈哈。
众人又笑起来,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陛下,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一事相求的,”墨菲目光炯炯,看着罗杰。
“哦?你要什么?”
海登也连忙竖起耳朵来,正为年轻公爵的是个狠角色,他也好奇一个公爵还差什么东西需要找国王要的。
“陛下你知道我和教会的关系,”墨菲说到这里哀叹一声,“可能您还不知道,我的半月城已经被教会占领,并且已经毁了,如今的我只能锁在永夜城……永夜城您知道吗?就是蒙特加雪山下的那个小城,孤苦渡日。”
罗杰心中暗骂,那你还不是把人家的圣城都给毁了,这回来哭穷,实在好没道理,但墨菲毕竟是帝国的人,不可能当着面胳膊肘往外拐,那样就有点过分了。不过他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墨菲也不管,继续说,“希望陛下能够派兵帮助我渡过难关,”他说到这里连忙摆手,“当然,不是和教会打仗,而是有人在那里安心一些。”
罗杰点点头,表情悲天悯人,“这件事我一定帮忙,不过事关教会,还得慎重考虑下,就请查理斯公爵在夏尔城多住些日子,我们从长计议。”
墨菲大喜,“那就多谢陛下了,这样我回去之后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
贝克醒来后,开始疑惑,然后绝望。
这期间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因为他所处的环境让他来不及思考,自己还是没有跑掉。
当时潜入神殿刺杀教宗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但奇怪的是他听到了教宗死亡的消息,他还未来得及思考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的时候,他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面对的便是眼前的事物——阴暗潮湿的地板,老鼠和蟑螂肆无忌惮的从他面前爬过,暗无天日的地牢终日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试图把混轮的记忆整合起来,拼凑出一句有意义的话:他,贝克·泰尔,将作为恶魔的爪牙在世人面前被审判。
贝克整理完记忆之后,突然沉默了下来,这个姓氏在教会看来,就是恶魔,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在奥尔城外那片森林中,那个丑陋的占星师奎尔所说的话。还有手持权杖,散发出白光的神官。
好罢,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这只是自己狂野的梦境,幻想宇宙中一抹奇异的闪光。
但腹中的饥饿以及血肉模糊的右手告诉他,这是现实,比任何时候都要残酷的现实。
右手早已失去知觉,让那种可预见的痛楚暂时性的消失了,但他心中的绝望超过以往任何时候,任务算是完成了,但自己好像变成替罪羔羊了,谁在谋害自己?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圣辉山上,给他任务的那个人。
整个帝国,也只有他知道要来刺杀教宗。
毕竟任务就是他给的。
狭小的囚笼,生锈的铁门上割开一个窗口,还有一具残破的身体,这就是他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样的环境利于思考,因为除了思考之外根本没办法做什么事。
无论想什么,但绕不过一个点,他会被饿死的。
而他也相信原主人也是饿死的。
但他不愿意去喝地下那些污水,天知道那些是不是自己的排泄物。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尊严吧,他不愿意如同野兽一样,丧失最后的人性。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他非常清楚死亡是什么,也清楚死亡是什么味道,那是一种腐朽的,破败的,绝望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他职业生涯中太过普遍,以至于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所以当他在自己身上闻到时,他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尊严,趴在地上,喝着从头顶只有拳头大小的洞中流下来的液体汲取养分,如同一株生长在淤泥中的毒花,无所顾忌的、贪婪的吮吸着。
虽然他很想抓住从他面前肆无忌惮跑过的老鼠饱餐一顿,但他虚弱的身体和墙壁中的铁链,让他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事情,只能绝望的看着老鼠的嗤笑的目光,擦去嘴边残留的污水。
虽然他知道那些液体可能是某人的排泄物,又或是混杂着排泄物的其他液体,总之跟生物的排泄物脱不了关系。
虽然仅有的尊严告诉他不能去吃,但生存的本能的又告诉他,不吃你就会死,会变成老鼠蟑螂的食物,把它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虽然他知道,他都知道,但他……
他想活下去……
……
……
某个特定的时间段,窗口处会传来饱含恶意的笑声,然后他会听见疯狂的叫喊声、痛苦的惨叫声和令人胆寒的吟诵声,看见火光如恶魔一样透过窗口,照射在地牢坑坑洼洼的地板上。
这令人绝望的场景居然成为他唯一的娱乐手段,以及计算时间的方法。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终日靠着喝污水渡日的他已经虚弱到手指都动不了,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老鼠阴寒的目光。
它在等着他死亡。
这个时候他总会奇迹般的清醒过来,因为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死后的场景就会全身颤栗,无言的恐惧就占据着他的仅剩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腐烂,老鼠、蟑螂一边饱餐着自己的肉,一边在自己身上产卵生崽。
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清醒的头脑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活下去,只是在这种地方,最恶毒的不是寒冷、饥饿或者即将迎来的死亡。
而是希望。
希望在这种时候化身成恶魔的低语,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着他脆弱的神经,残缺的躯体,折磨着他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