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长老倒是没那么强的敌意，却也充斥着疑问和排斥。持着树枝才能跟上逃亡队伍的他越过保护的地精直面墨菲：“人类，我们怎么做才能得到粮食？”
看来这支部落真的山穷水尽了，墨菲打量着瘦瘦小小却还勉强提着尖锐木头的地精战士们，心中意味难言。
然后不懂得任何谈判技巧的领主大人直接开出了条件，甚至没想过万一被拒绝怎么办。
“长老，有两个方法。一，我替你们把金币交换成食物和你们需要的东西。但要收取一部分报酬。二，金币换取你们在此地的合法居住权，并受到庇护，换而言之，成为我的领民。”
有群体的地方就存在分歧；就像疾病一般不可避免。地精尽管落魄至此，却仍然不能免俗。
“长老！不能相信他，人类都是贪婪奸诈的！尤其是他们的贵族！”
“部落已经撑不下去了，难道就这样看着大家饿死吗！”
“长老！难道您忘了这些人类对我们财富的觊觎吗？他们都是刽子手！”
“我们已经连食物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值得觊觎的？”
............
墨菲话音刚落，嘈杂的声音就从对面的一群绿皮那边传过来。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很难相信这不凡的声势只是由十几个面黄肌瘦的矮个小人所造成的。
地精果然是拥有不输于人类智慧的种族，就算文明已经消亡，也没有失去这与生俱来的天赋。每个人，哦不，每个地精都有自己的判断和看法，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见解，但始终没有结果。
就像开了一场小型研讨会，墨菲腹诽，本来以为这群地精会直接从两个选择中挑一个，没想到这么麻烦。他决定推一把。
“恕我直言，如果对你们有什么违背道德的企图的话，来到这里的就会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而不是一位高贵的帝国子爵。”
尽管事实远非如此，甚至现今的布伦达连一名现役的卫兵都拿不出。然而领主大人毫无心理负担，做好事嘛，必要的善意谎言还是要的。
刚刚还气氛热烈的讨论瞬间熄了火，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沉默的地精们显然已经认同了这句“善意的谎言”。所有的地精，包括缩着脖子躲在一边的伊利亚都把目光投向了族群的长老，这位唯一能够改变地精命运的抉择者。
任何关于种族兴亡的担子都不会轻松，若是压在一个人身上又怎会是一个沉重可以说的清的。
地精长老的脸上已经渗出涔涔汗水，甚至不敢去看周围族人眼中的各种目光。长老的存在是为了带领地精生存，使这个濒临灭亡的种族能够传承下去，这需要超乎常人的冷静，敏锐和过人的思维能力。但这次，心理素质不俗，就算面对猛兽也面不改色的他内心却挣扎无比。
部落已经弹尽粮绝，就算加上附近众多的小型动物怕也撑不了多长时间，现在有个让族人继续延续的机会摆在眼前，到底该怎么选择本来已经不能再清晰了，但是先辈被人类屠杀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一边是铭刻在种族记忆中的刻骨仇恨，一边是部落继续生存的希望，长老的神色俨然已经扭曲，干瘦的手指紧紧握住代步的枯枝，长长的指甲也深深扣入粗糙的树皮。
到底应该怎么选择！我应该相信这个人类吗！我能相信这个人类吗！如果相信他，先辈的血就这样白流了吗！
无数个无解而对立的问题缠绕在长老的脑海中，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做出决断。他把眼光投向面前这个年轻的人类，复杂至极的念头盘旋。
他要不是个人类该多好。长老凝视着年轻的贵族，长长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握着手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莫过于此。
剩下的地精们紧张的盯着族群唯一的长者，他们看到仅存老人额头不停渗出的汗水，看到他攥得发白的指节，看到他因巨大的压力而颤抖的身躯。但他们能做得唯一一件事情只是沉默。
这可不是墨菲想要看到的一幕，宅男和底层的乡下小贵族在种族这个大前提下连一丁点的发言权都没有，甚至单纯的以为在饥饿和死亡面前简单的权衡就可以抛开拒绝的念头，
在愈发冷清的气氛中，面对一群战斗力几可忽略的沉默地精，墨菲竟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有种远远离开这里的冲动，这种感觉远比第一次面对数以百计的农夫更加强烈。
到底是太年轻。
正当他承受不住异样的感觉，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温暖声音。
“少爷，我在。”
难怪贵族们出门都要带上一位优秀的管家，关键时刻撑场面的还得是靠老管家！不管是远超标准的血液流速，还是急促如鼓点的心跳，都在这一声简单而平淡的报备的安抚下逐渐平息，直至恢复正常。
反应过来的墨菲也及时停住了退步的冲动，不至于当场出糗。
墨菲没有发现的是，管家不露痕迹的像左跨过半步，并且用完全不符合上流社会礼仪的动作挺起了胸膛。怪异的举动破坏了分毫不差地礼仪，却并没有因此失色，更多了一种难言的美感。
许是这种美感尤为引人注目，地精长老布满血丝的眼睛也被吸引过来。然后就没有后续了，这位长者的目光像被黏胶粘住一样固定住，再也没有动弹分毫。
墨菲顺着这道目光看了过去，视线的终点，一枚银色的徽章熠熠闪光。
缀满各种宝石的王冠上，一只雄鹰展翅翱翔。这幅景象墨菲简直不要太熟悉，已经到了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每一根线条的地步。因为刻着王冠和雄鹰的徽章，就是艾德蒙家族开创起传承至今的家族纹章！整个帝国独一无二的家徽！
“你....你是艾德蒙家族的人吗？”干涩的声音响起，墨菲转向地精们，不解的看向出言的地精长老。
然后墨菲被吓了一跳，一双双地精独有的褐色瞳孔纷纷对着自己。从表情里可以发现，尽管依旧充满着探究，但他们，这群绿色的小人的敌意已经消失不见。稍稍强壮一点的地精武士也纷纷放下了高举的武器。
最夸张的是地精长老，刚刚身上的压抑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无道理的急切。仿佛只要墨菲肯定的话一出口，他就会立刻拉着整个部落答应一切条件。
虽然墨菲已经自报了家门，也不知道艾德蒙家族和地精有着怎样的渊源，但如果能够说服这群濒危种族，再来几次自我介绍也没什么。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同时抬头挺胸收腹，努力做出浑然天成的贵族风范：“长者的目光果然像鹰隼一般锐利，本爵正是艾德蒙家族当代家主，帝国子爵，布伦达的唯一法定领导者，艾德蒙·墨菲。”
目光平视前方，配合背在后面的双手，好一派高手风范！
但是等了好久都没等到预料中地精们踊跃来投的场面，低下头的墨菲刚好对上老地精古怪的眼神。
“我们愿意成为您的领民，蒙受您的庇护。但....我有个问题...”
“尽管提，我可是宽厚仁慈的领主。”墨菲大手一挥，有什么招儿就放出来吧。
“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但强大繁盛的艾德蒙家族怎么会选择这么...偏僻荒凉土地的乡下小贵族作为家主？”
墨菲：“......”
乡下小贵族？这是在鄙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