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一小堆铜板,叶寡妇的眼角再次泛起了红晕,她万万没有想到,两个孩子竟然瞒着自己攒下这么多的钱。
那条小河沟里每次大雨过后便会生出鱼来,但却小的可怜,大人根本不屑去抓。
又因曾有人在那里溺水,所以大人都会告诫家里的孩子不许去河边玩,哪怕水位并不深。
这才让两个孩子捡了便宜,否则哪里轮得到他们去抓,能卖这么多钱,想必不知去过多少次,今天收获如此多,一定是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
“这些鱼娘会想办法卖掉,以后千万不许再去了知道不?娘要出门办趟事,你们在家等我,哪也不许去。”
叶寡妇轻柔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仿佛在抚摸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匣子合上,让他们藏好,便迈歩离开了房间。
正在葫芦架下享受阴凉的小溪,看到叶寡妇拎着那个木桶走出来,先是一愣,随即便猜到了她的想法。
“姐姐,这是打算去卖吗?”
叶寡妇脸上绽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是啊!兄弟俩担心再不拿去卖,死掉就不值钱了,这不心思去门口问问有没有人要。”
她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要用这卖鱼的钱,买上一斤猪肉回来,既能品尝到香喷喷的猪油渣,又能熬油,真是一举两得。
小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卖给我吧!刚好拿回去炸小鱼干。”
陈家旺对干炸小鱼干情有独钟,大姐家的生活条件并不宽裕,难得买次鱼,昨日他也不好意思多吃。刚好今日碰上了,小溪就想将它们全部买回去,好让他大饱口福。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找秤称一下重。”叶寡妇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
“不用了,我以前也曾卖过鱼,目测这些大概三斤左右,给你十五文咋样?”因为木桶里的鱼儿大小不一,小溪觉得这个价格已经相当高了。
叶寡妇赶忙连连摇头,“不,妹妹给的太多了,十文就成。”虽然儿子抓到的小鱼十分新鲜,但大小参差不齐,小的居多,她实在不好意思收下这么多。
“无妨,多出的这几文钱,全当我给孩子们买糖果了。”小溪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十五个铜板,塞进了叶母的手中。
叶寡妇手捧着那十五文钱,心中五味杂陈,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高兴的是,儿子年纪尚小,却如此乖巧懂事;更心酸的是,他们尚未长大成人,便失去了父亲的庇护。
若是相公还在世,定然舍不得让孩子们去赚钱,更不会让他们去那危险的小河沟里抓鱼。
那时家中虽不富裕,但每隔十天半月,便能尝到那香喷喷的炖肉。可如今,月余都难以沾上一点荤腥。
小溪见叶寡妇对着铜板发呆,眼眶红红的,便知晓她心中所想,赶忙出言安慰道:“日子会好起来的,老话说得好,先苦后甜。这俩孩子年纪虽小,却如此孝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你就等着享福吧!”
听到这番话,叶寡妇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但愿如此吧!我也不奢求他们将来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衣食无忧便好。”
小溪抬头望了望天色,她出来已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家中的小儿子饿了没。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小家伙又该闹了。
“姐姐,我们这就走吧!家中小儿子该喂奶了。”
叶寡妇只知道小溪年纪轻轻就生了三个孩子,却未曾料到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听闻此言,她面露愧疚之色,连忙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妹妹,都怪我耽搁了你这么久,咱们这就走。”
小溪轻轻应了一声,两人便一同朝院外走去。她本想自己拎起那木桶,却被叶寡妇拒绝了。
两人刚踏出大门口,街边就有人对她们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对此,叶寡妇早已习以为常,毕竟自从男人离去后,这已成为生活中的常态。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寒霜。
见此情形,小溪不禁心生怜悯,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究竟是听了多少流言蜚语,才能修炼到如此境界。这些说三道四的大爷大娘,实在是令人厌恶。
各过各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为何要去欺凌一个寡妇,难道她们的心是黑的吗?否则怎么如此无情。
随着两人逐渐靠近,隐约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声。
“这女子是谁啊!难道她就不怕沾染晦气吗?”
“不认识,没见过。”
“我瞧着倒是有些眼熟,你忘了前些时日,那个租户家大门口打架的事了,当时好像就有她,还狠狠地甩了继母两个耳光呢!”
“啊!还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哎!你忘了,那日你不是去娘家喝喜酒了吗?”
“哦!原来你说的就是她啊!看着挺温柔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泼辣。”
“再厉害的人碰上叶家的寡妇,恐怕也要遭殃喽!”
……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语如潮水般涌来,小溪瞥了一眼身旁的叶寡妇,只见她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仿佛能滴出水来。
死了男人本就可悲可怜,但这绝不能成为众人攻击她的借口。
小溪实在忍无可忍,停下脚步,义正言辞地说道:“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怎能说是克夫呢?难道你们家中就没有人离世吗?那我是否也能说是被你们克死的?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能耐。每天背后嚼舌根,也不怕遭报应。”
她实在太生气了,长舌妇是她这辈子最憎恶的人,这不禁让她回忆起刚与相公定亲那会儿,众人在背地里也是对她指指点点,甚至还说她将来会沦落为乞丐等等。
“你算哪根葱,这里可没你多嘴的份儿,我们说得难道有错?不然,他男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不是她克死的,还能有谁!”
“就是,就是,关你屁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几个妇人满脸鄙夷地斜睨了小溪一眼,开启了骂街模式。
小溪二话不说,直接撸起袖子,“咋的?想干架啊?我可从来没怕过谁!有本事你们一起上啊,到时候让县太爷把你们这些长舌妇全部抓进大牢。”
叶寡妇见小溪肯为她打抱不平,心中感动万分,但自己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实在不好把事情闹大,便扯了扯小溪的衣袖,“妹妹,算了,由她们去吧!又不会少块肉,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还县太爷呢,说得好像你们跟他很熟似的,少拿他来吓唬我们。”一个大婶满脸不屑,把脖子一梗,嚷嚷道。
“圣上亲笔题写的牌匾可是县令大人亲自送过来的,你说我们熟不熟?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地里说姐姐的坏话,我可真不介意去县城走一遭。”
小溪也不想狐假虎威,但叶家母子着实可怜,她坚信就算这话传到叶大人耳中,他也定不会怪罪,毕竟自己也是为了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