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祥看得暗暗心酸，原来在伊水湄的心中，自己并不是最受信任的那一个，女儿陆未曦才是她的主心骨啊！
伊水湄高昂起头，“实不相瞒，在沛河地区居住的时候，关于通行证的事情，我也稍稍打听了一下，听人说过，一张通行证要十几两银子。我要拖着一个病孩子，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去购置？至于如何来的京城，五殿下可以打听一下，从沛河逃难出来的难民，哪一个手持通行证？家都没了，甚至亲人都没了，一无所有，连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又去哪里弄来通行证？”
“据本王所知，沛河三州十个县，把难民都是严加看管起来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上达天听。”雍郡王的声音就这样突兀而且响亮的响在了大堂之上，“而各县的人员流动，靠的就是一纸路引。”
墨色的衣袍带着秋日的清冷如同秋风一样刮了进来。
陆未曦的脊背一下子就挺直了，贝齿咬唇，却目不斜视的没有看过去。
堂上的娄正英不得不再次起身，却没有七皇子快。说是闪电的速度并不为过。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雍郡王面前，“你终于回来了！”
陆未曦和娄正英的眉毛几乎是同时抖了抖。
娄正英抖，是因为又一座瘟神降临了，不管是站在哪一边的，总归是不让自己审案痛快的。
陆未曦抖，则是觉得七皇子的话让人听着别扭，短短的六个字，竟像是盼夫快成了望夫石的妻子说出的。
雍郡王的反应倒是还算正常，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王爷！”冯驰的声音里也透着兴奋。
陆未曦忍不住的腹诽，这雍郡王不是个黑面煞神吗？怎么感觉还挺受欢迎的呢？
雍郡王当年可是纨绔头子，七皇子跟他亲近，倒也说的过去。
冯驰可是位列四公子的，怎么也跟他很熟的样子？
五皇子的反应倒是保持了一个皇子的矜贵，但也在雍郡王抱拳行礼后露出了笑容。
“曦曦！”伊水湄悄悄的去扯陆未曦的衣袖。
陆未曦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没事！浑水才好摸鱼！”
眼角扫了一下趴在地上的朱大春，秋凉的天，他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到场的大人物给吓的。
正堂两边的座位重新做了安排，五皇子和冯驰居于娄正英的左手边，七皇子和雍郡王居于右手边。
“审案继续！”娄正英很没气势的吐出四个字。
“刚刚郡王爷的话，陆三夫人好像还没给出答案吧？”五皇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道。
“我反正就是没有办过通行证！至于怎么从沛河那边出来的，我如果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们信吗？”伊水湄齿冷的道。
看着五皇子那样子嘲弄的眼神，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怒了。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何况，她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就只能豁出去了。
“湄儿！”
“娘亲！”
陆世祥和陆未曦一起惊呼。
伊水湄惨然一笑，“我一直不愿意去想那场噩梦般的事情，是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胆战心惊，更别说会给溯儿的心灵造成阴影了。但事到如今，既然你们那么想知道真相。那我就给你们真相！溯儿，别怕！”
陆溯用力点头，“娘，我不怕！我是男子汉！长大后要保护娘和姐姐的！”
伊水湄昂首看着正堂之上的匾额，“雍郡王说的不错，整个沛河流域的州县都是被高压封锁了的。我跟儿子最后落脚的地儿也的确是淮县。没有路引，为何能逃出来？是沾了瘟疫的光！朱大掌柜不会不记得六月初的那场恐慌吧？”
被点名的朱大春猛的打了个激灵，“什么瘟疫？什么恐慌？一派胡言！”
伊水湄冷笑，“朱大掌柜真是好记性啊！究竟是真的爆发了瘟疫，还是有人散播的谣言，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那场因为瘟疫生出的恐慌却是千真万确的。雍郡王从沛河而来，不会没有听说吧？没有听说倒也正常，毕竟官官相护嘛！”
本以为雍郡王不会接话，他却偏偏开了口。
“就因为怕官官相护，所以，陆三夫人来京后，对于沛河的一切才会一直缄默吗？”
伊水湄咬唇，“郡王爷觉得，我一个小小的妇人说的话，会有人听信吗？”
雍郡王看了陆世祥一眼，“陆大人应该会听信的吧！”
被点名的陆世祥就一脸的复杂。
他本该是伊水湄最信任的人，却连她在沛河究竟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义愤填膺的激动，就不难推测，那些经历应该都是噩梦似的吧！
总归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欠她良多啊！
“父皇自登即以来，对于吏治一向很重视，何来的官官相护？”五皇子挑了挑眉头道。
“五殿下的意思，本钦差将沛河大小官员一起绑进京城绑错了？”雍郡王手扶着下巴，神态慵懒。
“雍郡王又是何意？”五皇子不甘示弱，“没有父皇的勤政，哪来的大庆朝的太平盛世？雍郡王这是在质疑父皇吗？”
雍郡王嗤笑，“五殿下这是故意歪曲事实吗？”
“对呀，五皇兄！”七皇子狗腿的附和道，“雍郡王只是绑了沛河的大小官员，怎么就跟父皇勤不勤政扯上关系了？硬要跟父皇扯上关系，莫非那些贪官是奉了父皇的旨意才贪赃枉法的？”
这般的急智和良好口才从一个纨绔嘴里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在场的诸人难免都有些惊愕。
五皇子脸上更是挂不住，“老七，你是专门来添乱的吗？”
“热啊！”七皇子嚯的起身，冲到对面，一把将五皇子手中的扇子抢了回来，“五皇兄别多想啊！是真的热！”
五皇子胸中的那口浊气，就硬生生的憋在了那里。
“陆三夫人，淮县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恐慌？”冯驰问道。
总算还有个正常的，把扯远的问题又拉了回来。
伊水湄面露凄然，一时间竟有些哽咽了。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