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政变当从袁绍的一封伪信开始……
由于多次劝言未果,袁绍便写信通知各地州郡,诈称大将军何进的意思,命令各级官府,将宦官亲属逮捕入狱。
张让等人得知此信,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困兽犹斗。
昨天早晨,何进像往常一样,进宫求见太后,却被张让等人斩杀于南宫嘉德殿前。
随后,何进部曲吴匡、张璋欲要引兵进宫,却因为宫门关闭而不得其入。
很快,虎贲中郎将袁术率兵赶至,积薪放火,烧了宫门。
张让、段珪等人恐惧之下,劫持太后、天子以及陈留王,从复道逃往北宫。
这时,正在尚书台办公的卢植挺身而出,虽然已年过五旬,但威风不减当年,手持长戈,站在复道之下,截住了段珪。
段珪胆颤心惊,放开太后,落荒而逃。
太后何氏从复道窗口跳下,得以逃脱。
与此同时,袁绍等人引兵赶至南宫朱雀门下,封闭宫门,开始捕杀阉宦。
无论老幼,尽皆杀之,一共杀了两千多人,甚至连没有胡须的男子都被误杀而死。
随后,吴匡又与董卓的弟弟董旻合兵一处,攻杀了车骑将军何苗。
没过多久,整个南宫便被清杀一空……
袁绍等人先是逐屋核查,无有遗漏,然后便挥兵攻向北宫。
中午时分,张让、段珪等人抵挡不住,便劫持天子和陈留王,从北宫后面的谷门逃亡而出。
一直步行至夜间,才赶到黄河南岸的小平津。
这时,尚书卢植与河南中部掾闵贡追了上来,厉声斥责张让等人。
张让惶恐之下,放开天子,投河自尽。
随后,闵贡扶着天子与陈留王,在萤火虫的照耀下,摸黑南行……
……
时间已至午后,天子独乘一马,闵贡与陈留王共乘一马,在卢植等人的护持下,一路前行。
在此之前,已有多位公卿赶至,可惜却没有带领兵马。
而袁绍等人,正率领大军,在雒阳城内,仔细清杀阉宦党羽,及其亲眷……
……
就在这时,从东南方向突然冒出一股烟尘,滚滚而来。
卢植手持长戈,立在众人身前,眯着眼睛,心中暗叹:
“不知又是哪一路人马?”
刘备骑着战马,率兵前行,看到人群前方的高大身影,感觉有些眼熟。
“停——”
挥了挥马鞭,刘备勒住战马,一跃而下,带着张飞向前走了几步。
卢植身后的闵贡等人,看清了来人的面貌,感觉很是陌生,心中陡升担忧,护持着天子与陈留王,紧紧地凑到卢植的背影中。
“老夫卢植——”
卢植也感觉对方面生,担心他们伤害天子,便主动发音,大声喝问道:
“尔等何人?为何来此?”
“啊!原来是卢师——”
刘备惊叹一声,立刻就单膝跪在地上,拱手行礼道:“学生刘备刘玄德,拜见卢师——”
“刘玄德……”卢植暗自咂摸这个名字,回想脑海中的记忆。
“居然是卢公的学生……”闵贡等人长舒一口气,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心中暗叹:
“卢公什么时候收下了这么一个学生?”
“原来是他……”卢植终于想起一点印象,当初自己在缑氏山中开坛讲学,确实有一个同乡出身的学生。
可惜他却走马斗狗,不乐读书,让人很是不喜。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若是在以前,卢植对他,肯定是看——都——不——看!
不过,此时此刻,形势已经完全不同。
看他身后的兵马,怕是有上千之众,当前之下,几乎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于是,卢植捋了捋胡子,温声问道:“尔等为何来此?”
“卢师——”
刘备从地上站起来,拱手作答:“学生奉大将军之命,前往丹阳募兵,直到昨日,才刚刚赶到鸿池附近……”
“去丹阳募兵?不是毋丘都尉吗?”
卢植转了转脑筋,心中暗想:“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不过,他却不动声色,继续倾听。
“昨天夜里,雒阳城中火起……”
“学生恰在此时,偶感一梦,梦见一轮太阳从雒阳城内升起,落入北邙山中。”
“因此,便推测天子出奔,率兵赶来……”
“装神弄鬼!居然在老夫面前胡言谶语!”卢植暗自撇了撇嘴,心中对他更加看轻。
“哼……”站在后面闵贡等人面露冷笑,心中不屑。
“应该是暗中查知了政变结果,提前赶至……”
“居然还敢趁此机会,妄言鬼神?”
“看样子,也是一个心怀不轨的狂徒!”
不过,卢植作为军事将领,看了看刘备身后的兵卒,下意识的计算了一下他们的脚程。
然后,便悚然一惊,冒出一身冷汗……
按照路程计算,他们这支部队,应当是一看到雒阳火起,便立即启程,赶赴北邙!
可是……这怎么可能?
虽然城中火起,人所共见,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政变的具体结果?
又怎么可能如此笃定,直接赶往北邙?
而且,卢植对于刘备的底细,一清二楚。
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介白身而已,自然不会有朝廷官员向他通风报信。
就算想要通知,也根本来不及呀!
更何况,此时的雒阳城中,除了少数几位参与者,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排除所有的可能之后,真相只有一个——
刘备确实如同自己所说,梦见了一轮太阳升起……
在东汉时期,非常流行符图谶言,最有名的当属——
“代汉者,当涂高也!”
对于鬼神之事,士人儒生虽然敬而远之,但要真能表露神异,他们也会心思陡转,对其深信不疑。
所以,卢植面露狐疑,在刘备身上,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仿佛是想重新认识一遍似的。
“当初王莽篡汉,赤眉乱起,自有光武降世,扫平天下,犹如神助……”
“如今,天下动荡,乱世将至,难道刘氏绵长,天命不绝,又有神人临凡,再统九州?”
卢植心中,千思百转,迟疑不定……
这时,关羽带着丹阳士卒,来到跟前,齐声行礼——
“拜见卢公!”
“诸位请起——”
卢植放下心中的疑虑,摆了摆手,道:“玄德,天子在此,尔等速来参见——”
“居然真的是天子!”关张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满脸激动,跟在刘备身后,看到了护卫在中央的天子与陈留王。
“刘备刘玄德,拜见陛下——”刘备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不过,天子刘辩面带胆怯,依偎在刘协身旁,久久不语。
“刘玄德……”
这时,一旁的刘协用清脆的童音问道:“你也是刘氏宗亲?”
“臣下出身涿郡,乃中山靖王之后。”
刘备抬起头,看了看身前的两位小儿——
刘辩目光闪烁,低着头,抿着嘴,根本不敢与人对视。
倒是一旁的刘协从容镇定,用好奇的眼神来回打量,确实惹人喜爱。
“啊——”刘协惊呼一声:“原来真的是汉室宗亲啊!”
“我们可以叫你皇叔吗?”
“你们查清族谱了吗?就敢乱叫!”一旁的闵贡腹诽一声,深深的看了刘协一眼,从旁插话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回京吧!”
随后,刘备让人匀出几匹战马,交给卢植等人,护卫着天子,向南行去。
……
没过多久,众人突然感到,脚下的大地慢慢的震荡起来。
“不好——”
卢植脸色一变,失声叫道:“有大股骑兵赶来!”
闵贡连忙凑过来,颤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卢植思索片刻,沉声说道:“在雒阳附近,有如此骑兵,当是西凉董仲颖……”
“居然是他……”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阵惊呼。
在朝堂之上,董卓一向是以嚣张跋扈、桀骜不驯而着称,因为他把持西凉大军,多次拒绝天子的调令。
使得朝廷大臣对他的观感很是恶劣。
“卢公——”
闵贡声音急切的说道:“我们应当早做打算,不能让董卓那厮靠近天子!”
卢植点点头,看了看身旁的刘备,心中暗想,今日若不是他提前赶到,恐怕我们一行都将落入董仲颖之手。
到那时,不知道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然后,他就挥舞着长戈,大声命令道:“布阵!立刻布阵——”
在卢植的指挥下,这些丹阳兵迅速的行动起来,围着众人,布置了一个圆形战阵。
与此同时,脚下的震撼越发强烈,耳边也传来阵阵轰鸣,犹如闷雷一般。
伴随着一股激荡的烟尘,大家终于看到了西凉铁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