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
楼下忽然传来宇文孝伯的呼喊,吵醒了俩人。
元无忧走下阁楼,到大厅一看,原来是米擒林来了,非要见他的可汗一面。
她本要带他上去,结果米擒林不肯让她跟上来,说要跟可汗说悄悄话,便把她撵下楼,和宇文孝伯大眼瞪小眼了。
米擒林一上楼,瞧见自家可汗坐在床头,就穿了一件薄衫,正在系腰侧的系带,他瞬间血灌瞳仁!
他几个箭步就冲过来了,“她把你怎么了?这个昏君!你都这样了,她怎么还趁人之危啊?”
床边的少年可汗凤眸一抬,厉声呵斥:
“住口!休要胡言,她什么都没做。”
“那你怎么……才穿上衣服呢?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米擒林被少年可汗斥责的,语气瞬间弱了几分,但对可汗的关心,战胜了对他的畏惧。
“方才我们想歇息一会儿,穿着衣服不舒服,她就让我拖了。”
一听这话,米擒林气得都跳起来了!“这还不是趁人之危?她就是想占你便宜啊!”
而少年可汗却语气平静道:
“可她趴在我肩膀上流泪了,说看到我身上受的伤,她很心疼,还自责没有把我养好,让我今后跟在她身边,好好将养。”
米擒林听傻眼了,但看可汗一脸柔情,更悲愤了。
“等等,她这不还是揩你油吗?就是说了几句好听的……您可不能信女人的鬼话啊!”
“我不信女人的鬼话,只信她的。”
“那不更完蛋了?”
楼上并不隔音,底下的元无忧几乎都听到了。
周国还是不肯让米擒林留下,宇文孝伯很快就上去,把他拽下来了。
既然周国不肯放人,元无忧只得带着米擒林先行离开。
是夜,西鄂城外,兵马列阵。
周国去打博望了,而元无忧离开了幽禁党项可汗的阁楼,就跟米擒林分道扬镳。他要去城外跟亲兵部下会面,告知可汗的情况,元无忧却带着六率禁军,去馆驿跟宇文怀璧谈判。
半路上就遇到了拓跋衍和乙弗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抬手阻拦俩人靠近身后的阁楼,“拓跋衍,你什么底细我最清楚,孤就地杀了你眼都不眨的。现在留你一条狗命,只是给宇文怀璧个面子!”
一瞧她要杀人,跟来的乙弗亚当即嚷道,
“你为个俘虏就要杀人啊?宇文孝伯那二弟是个什么东西啊?他一个被女人玩烂的阶下囚,你还、啊!——”
乙弗亚话说一半,女国主的剑已经劈头盖脸地、砍向他了!
幸亏他躲得快,剑气只削掉了他几根碎刘海儿,也吓得他立马倒退了几步。
元无忧眼神阴郁狠戾,“再多嘴,孤割了你的舌头!然后扔到宇文怀璧面前,告诉他,你这人孤不要了,再多嘴就砍了你的脑袋。”
要换做别人,乙弗亚可能会不服气地回嘴骂她,或是道歉,觉得对方是气急了开玩笑。
但眼前这小姑娘要说杀他,是真敢干得出来。
乙弗亚赶忙摆手,“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而后闭嘴退后。
在旁边眼看着女国主怒而拔剑,此时又缓缓收剑入鞘,眼神威压地看着他,拓跋衍也不客气:“我奉天子之命来的。”
拓跋衍话音未落,乙弗亚就惊恐又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鼻子骂:
“你把话说全了行不行?这不是给陛下招灾惹祸吗?”
说着,他扭头冲元无忧解释,“你别误会啊,陛下是让这老小子来道歉的。”
拓跋衍顺势点头,冷着脸双臂环抱,满脸倨傲不逊。“天子命我来给那个党项可汗道歉,他不需要是吗?”
元无忧想着屋里那位不肯见人的少年,果断拒了。“你的道歉孤替他收下了,但你别去见他,让人眼烦。”
“你怎知他不愿接受我当面道歉?国主为了一个叛徒,敌国君主,占了大周的好处,却还要与大周为敌吗?”
女国主嗤地一笑,“那你公报私仇,以权谋私又当何论?再者,什么叫占周国好处?倘若当初不是宇文家逼宫,这天下都是孤的!”
一瞧俩人越说越难听,乙弗亚索性甩手,“你俩吵嘴吧,打起来才好呢,我可躲了。”
说罢扭头就走。
赶巧了,迎面瞧见了尉迟迥和伽罗父子。
元无忧一见俩人来,悬着的心才放宽些。
她本来就是让襄阳公主传信,喊伽罗来帮衬自己保护万郁无虞的。而尉迟迥陪同着来,肯定是担心自家孩子。
尉迟迥一见女国主跟拓跋衍僵持上了,也没客气,一句话就给人撵走了。
而后双臂环抱看向元无忧。
“小崽子,舍得回来了?有事就知道吩咐阿罗,我是死的吗?”
元无忧有些尴尬,“您若心疼女儿,我尽量少安排她干活。”
伽罗忙跟身旁的养父解释,“是我执意要跟着少主的!上次那个党项人的舅舅被我弄丢了,我欠他的。”
尉迟迥白了元无忧一眼,“我是说,你下次可以吩咐我。”说罢,扭头冲伽罗哼道,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原先光是提防男人了,竟然忘了提防风陵王这种……女流氓。”
元无忧:“……”
闲杂人等都撵走了,靠谱稳重的伽罗父女也来了,元无忧把阁楼里的万郁无虞、交给父女俩人守着后,才放心出城,跟党项的米擒副将会面。
这小子一见面,自然是关心他可汗的身体状况。
元无忧也实话实说,说他现在挺健康的,有他同父异母的大哥照顾,也有自己的心腹亲信守着,只是被幽禁起来。
米擒副将紧接着追问,周国何时能放可汗出来?她还救不救他出来了?
救肯定是要救的,元无忧为难地,把万郁无虞想自己静静,不愿见人的情况如实相告。
米擒林这才放宽了心,跟她聊战略。
但并不像以前那样热络和脾气冲了,对她也是恭恭敬敬,规矩分寸拿捏的很有尺度。
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直到女国主要走,米擒林才大胆地拦住她,小声问道:
“陛下,您就跟我交个实底吧,我们小可汗…到底被没被那啥?”
她瞬间就听懂了,但不确定。
元无忧斜了他一眼,没吭声。
她其实是不敢说,但落在米擒林眼里,他登时心都要碎了。赶忙手忙脚乱地道,
“陛下你别这样啊!我们可汗的为人我最清楚了,他连感情都没谈过,除了你,以前都没接触过第二个女的……要不是那帮畜牲,他什么都不懂的……”
眼瞧着米擒副将急于替他讨公道,眼眶通红像要哭了,元无忧无奈地抬手制止,
“行了,我知道,我也清楚,我没嫌弃他什么的,他活着就行了。”
下一刻,米擒林出声哽咽,“光想要他活着,那也不够啊……”
“我会给他报仇的,也会把他从周国手里救出来。”
“不是,我是说……哎呀,你装什么不解风情?人家都对你芳心暗许了,你不会就因为他遭遇了那些,你就嫌弃他,不给他机会了吧?”
“啊?芳心暗许?他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但瞎子都看出来了啊。”
“只要他没承认,我都当他没有此意。行了,跟我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