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终身师徒 拟真噩梦
现在想来，彼时无我公子行将就木，即使应龙师身负重伤，也不可能死在一个废人手里。他必是借助血戮的力量杀死应龙师，吸收了应龙之力后去的不归路。
公子开明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刚被抓住的时候我就想过，会不会御兵韬昧下血戮，将其作为控制你的筹码。但是转念一想，他没理由这么做，既得罪苗王与俏如来，又平添九脉峰的危险。所以，你实际取得血戮的时间是离开九脉峰之后，杀应龙师之前。”
无我公子面不改色，好似在听一件芝麻琐事。
公子开明无从印证，只得继续猜道：“这段期间，你必须与雁王前往尚贤宫，说服炽阎天牺牲。为了使我们相信，你在炽阎天的同意下拿到他的血与重黎。反正他是自爆，只要现场有他的魔气与兵器，谁都会相信地上的尸骸就是炽阎天。但我是智者不是猪头，就算确实有被曼邪音的情绪影响，我也不会认不出曾经得力的助手。我没及时看穿的原因，一是被你引走注意，二是雁王有意误导。”
听到雁王的名字，无我公子眯了眯眼：“被我摆布一道，还能配合收官，他是准备再开新局了。”
公子开明戏谑道：“通道就在里面，你若是怕，大可一走了之。”
无我公子瞥了一眼公子开明，目光棱棱，令后者瞬间肃起嬉笑的表情。
无我公子收回视线，不以为意地说道：“短时间内，雁王不会再出现。不是每一局，拨弄几颗断云石就能纵横自如。如果他执意添乱，有人很乐意送他上路。”
“掌声鼓励！”公子开明激动地撺掇道，“你一定、千万、绝对要这么做！”
“那个人不是我。”
公子开明笑容一垮：“那是谁？”
无我公子缓缓吐出三个字：“永夜皇。”
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除了单纯高兴的飞狐，戮世摩罗等人皆是心情复杂。过去一年，他们都在等待这个名字的回归，但她迟到太久了。
寂静良久，戮世摩罗率先打破沉默：“在这个关头出现，不是好事。”
公子开明若有所思地附和：“这个时机太敏感了。”
荡神灭、曼邪音面面相觑，以为他们在说修罗国度的权位。只有无我公子知晓，两人所忧虑的事情并不相同。
无我公子看向戮世摩罗：“不是看不到，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她总有醒来的一天，而我认为这个时候刚好。”
看着风轻云淡的无我公子，戮世摩罗如鲠在喉，有时候连他都会觉得眼前之人冷静到不近人情。
公子开明看了看两人，忍不住狐疑道：“别跟我讲，这也是你的计划。”
无我公子仰头望天，片刻后回答道：“不是计划，而是因果。因果能让锦烟霞在百年后破封，同样能让永夜皇在正确的时间苏醒。这是意外，也不意外。无论她恢复与否，我都有办法拿回血戮。”
公子开明无言以对。如果死人妖所言是真，那他留在九脉峰不是因为被抓，而是等待时机成熟，接手雁王排布的残局。落翅仔辛辛苦苦做嫁衣，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公子开明憋住狂笑的冲动，假惺惺地说道：“我有点可怜雁王了。”
“你还是先可怜你自己吧。”戮世摩罗冷不丁开口，转头对无我公子说道，“不告诉他元邪皇的事情吗？”
公子开明不解道：“元邪皇不是已经死了？”
说罢，公子开明收获一道怜悯的目光。
就在此时，无我公子说道：“方才提到，你的解说有一处错误。使用调虎离山的人并非雁王，而是元邪皇的影替。在我们交谈的这段时间，外界正在重新搜捕元邪皇。行者，你的责任远未结束。”
公子开明愕然尖叫：“哪有可能怎有可能根本没可能怎会变成这样！”
戮世摩罗捂住双耳，没好气地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去伏羲深渊一探究竟。”
公子开明抬腿就走，猛然想起双尊还在看着，只得老老实实地放下脚跟。
戮世摩罗歪头看着公子开明道：“现在相信了？”
公子开明讪讪说道：“帝尊的话我当然相信。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死……刑官，你讲。”
无我公子没有拒绝，趁机提出一个要求：“我讲可以，稍后你要载我一程。”
公子开明一口答应：“没问题，讲吧。”
“鬼飘伶负伤前来，苗王率军驰援，之后九脉峰陷落。”
公子开明没等到下文，疑惑地追问道：“然后呢？最重要的部分呢？”
无我公子不予理睬，转头对戮世摩罗说道：“我有话对你讲，跟上。”
见他无视自己，公子开明不满地呼喊：“喂，别装耳聋，很没礼貌耶！”
无我公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只提供讯息，分析是你的事情。只有脑袋是装饰的人，才需要将答案一并奉上。”
“你你你……”公子开明瞪大双眼，气得原地跳脚，“竟然作弄我，可恶的死人妖！”
吵嚷的声音在身后远去，无我公子领着戮世摩罗走进树林。
直到噪音完全消失，无我公子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要离开了，小空。”
戮世摩罗一怔，闷闷不乐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走？修罗国度不好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无我公子看着戮世摩罗道，“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他日的重逢。”
戮世摩罗翻了一个白眼：“讲得这么好听，其实是因为苗疆请你去做苗王后吧？”
无我公子淡淡说道：“我有自己的考量。”
戮世摩罗挑了挑眉：“去苗疆轻松快活，留一个背骨仔给我头疼就是你的考量？”
“哈。”无我公子低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给你的考验。”
戮世摩罗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不是早就出师了？”
无我公子注视着戮世摩罗，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师父眼中，徒儿永远是徒儿。你永远是我的徒弟。”
戮世摩罗身躯一震，不自然地扭向一边：“走就走了，突然这么感动做什么，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
“只是有感。”无我公子放下手臂，转身背对戮世摩罗，“回去吧小空，回到魔世。梦幻泡影不日便会消散，别在人世久留。元邪皇固然重要，却非修罗国度的目标。你的首敌仍在沉沦海彼端。”
戮世摩罗不赞同道：“就这样回去，公子开明不谈，三尊可能有微词。”
“公子开明与闇盟交好，留下他顺理成章；炽阎天重伤未愈，借口此事便能顺水推舟。”
戮世摩罗一时沉默，过了半晌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杀公子开明。以前顾忌三尊，现在留他只剩添堵。”
“就是因为添堵才要留。”无我公子回身告诫道，“身为帝王，该有自己的决策，却也忌讳偏听偏信。公子开明的头壳还算好用，端看你如何使用。三尊信任已失，闇盟自身难保，他这个策君有名无实。只要给予微薄的信任，他必抓住机会证明自己。修罗国度强者为尊，但是收服人心也很重要。所谓智者，不过是聪明人。”
戮世摩罗心头一震：“你是为了……”
无我公子莞尔而笑：“副手好用，也不能依赖，因为那到底不是自己的手。师徒也是同样，徒弟总要出师，不是吗？现在的苍狼更需要我，他太依赖御兵韬。御兵韬意识到这点，才会请我过去。苗疆安排什么身份给我都无所谓，我只想完成我的承诺。”
“小无……”戮世摩罗动容不已，却怕情绪被看清，只敢背对掩饰失态，“你答应了什么？”
“活着。”
夜幕之前，一只木鸟扑扇着翅膀，载着两人飞过中原上空。
其中一人郁闷地自言自语：“这个死人妖，明明拥有穿越空间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坐我的木鸢？”
身后之人充耳不闻，自顾自俯瞰风景。暗夜为万物披上一层阴影面纱，明月却在此时洒下皎洁的光华。一者藏，一者寻，彼此对立又相偎相依，像极了他与明渊凰。
公子开明嘀咕了一阵，终是耐不住性子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元邪皇不死？他是怎样骗过众人？又是怎样毁灭九脉峰？”
无我公子故作困惑地问道：“你还没想通？”
公子开明苦着一张脸说道：“拜托一下，我为了找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探听新的情报。而且利用曼邪音捆绑我，不就是你跟死小孩的目的吗？现在我与情报脱节，拿什么去见胜弦主？”
“在魔世和平的话题上，你们不乏共同语言。你们之间的友谊，会是未来同盟的保证。”
公子开明捏紧拳头，忍住将他扔下木鸢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别跟他计较，别跟他计较……”
听着自我安慰的碎碎念，无我公子轻嗤一声，足尖轻点跃下木鸢。待公子开明回神，那道青影已经化作下坠的黑点。
无我公子脚踩血戮翩然落地，隐约听到耳边心魔谩骂的声音。随着吸收邪气的次数增多，他与血戮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总有一日，他会如同对神蛊温皇所讲的那样，继承血戮的“意志”。
凶兽在他独立之前便已存在，如果心魔再入驻，两个残缺的人格就会反过头压制他。唯一解决的办法只有更换躯体，将凶兽与心魔困在一处自相残杀。这样明渊凰会安全，他也能永绝后患。
就在无我公子思考同时，附近的山洞内，天地不容客将一个盒子交给雪山银燕。
雪山银燕打开盒子，取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天地不容客让他服下休息，然后自己前往洞外守候。
一闭眼的工夫，外面传来打斗声。不久，天地不容客被震回洞内，落地吐血不止。
“哈？”雪山银燕急忙询问状况，“怎么一回事？”
“元邪皇追来了！”天地不容客按住想要外出的雪山银燕，“你想做啥？”
“迎战！”
“现在的你有胜算吗？”
“这……”雪山银燕被问得理屈词穷。
“先将重伤的霜带走。”见他有所迟疑，天地不容客勒令道，“快进入洞中带走她！”
说完，天地不容客杀向洞外，却在须臾间飞入洞内，而且伤上加伤。
敌人之强难以想象，就连天地不容客也无法招架。在盛怒的元邪皇面前，他只能做到拖延，并用性命为雪山银燕断后。
在天地不容客的驱赶下，雪山银燕只有留下一句『保重』，随即背着昏迷的雨音霜自另一个洞口离开。
雨音霜在中途醒来，却因伤重行动不便。面对成群追杀的魔兵，雪山银燕手无寸铁，不得不借助树林遮掩行踪。
看着一身狼狈的雨音霜，雪山银燕既心痛又自责：“为什么你不回东瀛？”
雨音霜一脸委屈地说道：“不是你……希望我留下吗？”
“你可以拒绝。”
“你……希望我拒绝吗？”
“我……”
看着女子楚楚可怜的泪眸，雪山银燕说不出拒绝的话。
雨音霜黯然低头道：“你后悔了？”
感受到她越发颤抖的身体，雪山银燕不由环住雨音霜：“是，我后悔了。让你留在中原，却害你遇上这种事情。”
说话间，魔兵找到躲藏的两人。雪山银燕失去啸灵枪，只能用拳脚扞卫雨音霜的安全。然而一不留神，雨音霜竟被魔兵趁乱劫走。
雪山银燕奋力将其抢回。因为愤怒，他似乎激发出身体潜能，直接拉着雨音霜冲破包围。浩浩荡荡的大军在身后追击，雨音霜挽着雪山银燕踉跄而行。
意识到自己是拖累，雨音霜凄然劝说道：“银燕，你自己走吧，别管我。”
“讲什么傻话！”
雨音霜带着哭腔说道：“现在的你，根本无法……保护我……”
雪山银燕身心俱震，似被触及不堪回首的梦魇。一张面孔在记忆中挣扎沉浮，却因受制于某种力量，只能发出无能咆哮。没等雪山银燕想起这是谁的声音，一股暖流如同拂风掠过心岚，捎走了耳边所有的喧嚣。
雪山银燕莫名冷静下来，握着拳头坚定地说道：“我能保护你。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同一时间，就在两人逃走的山洞外，一人好端端地踱步沉思：【拟真噩梦，能刺激出他的杀性，但严重者会造成精神崩坏。就看他能否撑到服用下一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