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血色已经退去,山顶西望,天地相接处,只余下一缕淡淡地暗光。
一轮圆月斜缀在夜空,月光溶溶,如纱绸,似银水,铺满了瑶池神湖,映照出的光华又洒向山顶高耸的仙桃树,让树变得朦朦胧胧,其下人影也若隐若现,影影绰绰。
今夜格外的安静。
一阵凉风吹过,吹动了桃树树叶,也吹动了吴治永那尾麻花辫的大红色花朵。
在场无论是道教、异常局、佛门、闲散觉醒者,皆无一人开口说话,他们把目光集中在非人、宛如太阳般耀眼的巨人身上。
罗斯又被吴治永抓住。
一只手被生生扯了下来,剧烈疼痛甚至没能让他喊叫出声,因为整个人已经被一条青色藤条捆得死死的,连嘴巴都被堵住,形似一条虫子般丢在地上蠕动。
青席摁住小野寺,并没有杀她。
她看着用烈焰烧灼断臂的吴治永,用山灵语说道:“这样做不好。”
吴治永回道:“这里太多人了,需要吓跑一些。”
青席道:“我觉得你是在发泄。”
吴治永没回,继续用纯光线构成的“火”烧那只断手,其上不断升起火星,又化作灰烬飘回罗斯身上,怪异的肉香味让小野寺直欲呕吐,青席蹙起眉避开风口。
吴治永看着断手被烧作灰烬,他脑海中映现出一幅画面;
无数小人拱卫一座金字塔狂舞,浑身涂抹得花花绿绿的首领,对着他祈求,并把族人送上篝火架,惨嚎声、欢呼声、哭泣声,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这样画面非常多,花样百出。
确实如青席说的,他心底藏着一股莫名的火。
地上的罗斯扭动不止,仍然不放弃挣扎,捆绑的缺口,一只手臂随着阵阵灰烬从伤口恢复,不是慢慢长出来的,而是像有另一个影子和本体重合,叠在一起而出现的。
这时在无数目光下,吴治永头顶出现一片黑幕;
他伸手进去,拿出一柄细剑,三尺青峰在他手里就如同匕首般,他提起地上的罗斯,脸上闪过丝丝暴虐,睥睨四周一眼,直接把老头的头颅割了下来。
然后,把身首分离的两段拨开,静静等待。
“我想知道是头长出身体,还是身体长出头来。”
吴治永略显傲慢的声音传遍山顶,又随着风声飘向夜空的深处。
………
几个觉醒者被吓坏了,跑下了山。
而坐着远处的和尚只低头诵经,其中也有觉醒能力、习练拳法,用练气强身的和尚,但他们眼中似乎只有桃树上的灵果,不管其他。
道教端坐神坛的白桑桑早已捂住了眼睛,其坐下的一名老道士,满脸怒容,脸皮一抽一抽的,似乎受他情绪影响,摆在法台上的檀香,一缕缕诡异的朝其飘去,风也吹不散,构成一个淡淡金甲神人的轮廓出现在他身后。
………
等了很久,身首异处的罗斯依旧没有动静,像真死了一样。
这时;
东风忽起桃枝舞,一个缀在枝头,有婴儿脑袋般大的蜜桃颤抖不止,轻微的断裂声响起。
这声细响,就如同一个信号,刹那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低头发呆的吴治永,闭目养神的娄保东,盘膝打坐的林智威,从指缝偷瞄的白桑桑,请神上身的老道士,低头诵经的大和尚……
以及天上那团始终不散的黑雾阴霾。
最先有反应的却是那团青不青,黑不黑,云不云,烟不烟的怪雾;
一声叱咤如雷的怪吼从中传出,刹那旋风滚滚,黑雾纷纷,从中纵下一道白光,落地一滚化作一五尺高白兔。
这白兔生的怪,红眼裂唇,折耳短尾,人立而走,身后还插一杆大旗,上书;
“水脏洞大王驾到。”
甫一落地,两只毛茸茸的手臂上,分别拿着亮如金的大钹,猛地连敲;“哐哐哐——”
见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后,它神情兴奋的唱道;
“石竹山里有老鸦,一年春冬噪乱霞,不是仙人能辟谷,坐下名野称大王,人间未必无灵药,只在仙源咫尺间…”
白兔子唱时还按宋词曲牌,四上合四、上四上尺工、六工工尺四…的韵调唱法,配合其怪异的普通话,甭说多诡异,就连青席也见过如此拟人的妖怪,更别说旁人。
兔子摇幡、敲锣、唱曲间,那怪雾又纵下一乌光,落地化作一怪;
丈高毛猴,头戴乌金盔,身挂皂罗袍,足踏花褶靴,肩头一根乌黑金铁扁担,挂着两个巨大的箩筐;其一藏着一个白衣少女,正攀着箩筐边缘,畏畏缩缩探出半个脑袋,其二箩筐则装满瓜果小鱼干等杂物,不少都拆开吃到一半。
“大王驾到!”
担着箩筐的毛猴,气昂昂的努力大哮,其声如雷鸣。
血盆的嘴牙,黝黑的面容,丈高的身材,整一个金刚在世,就是声音稍显减分,有刻意学影视剧里御前太监传话的腔调。
随“大王驾到”喊毕,天上那朵始终不散的妖风,倒卷缩小,隐约可见游弋一只斑斓影子。
随着一阵幻影,猛地夜空中涌出一股可怕的妖气,一阵危机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狸花猫。
兔子、猴子、女孩和狸花猫,呈前后三角站立,动作极为拟人。
随钹停曲落,它们姿势固定不动,但因为这造型过于刻意,骇人妖气带来的压迫感顿消,端坐在神坛的白桑桑甚至笑出了声。
有数几人,见它们摆好的姿势,有股强烈的既视感,愣了下,暗道这几只怪妖的pose不就学的七龙珠;基纽特战队登场。
“大王,好华彩耶!好华彩耶!”
立花美凉率先拍手鼓掌,按照无数次排练的一样,她负责捧场,带动旁人欢呼,但随着她说话,可以看到她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零食。
………
无数人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
待众人回过神时,被这一行妖怪打岔分神,枝头摇曳掉落的第一颗仙桃,却已经消失不见。
就连吴治永都没能发现是谁取走了,只隐约见到,那仙桃扑的落将下来,仿佛遇土而入,正在众人还以为真似传说中的人参果那样神奇时。
那圆滚滚的狸花猫,飕的一声,撺将出去,只闪了闪爪子就倏忽被从地底拘了出一物,一只黑皮老鼠;
老鼠穿黑麻布,浑身泥土,毛茸茸的脖颈挂满了饰品,正抱着一个圆滚滚的黑布袋。
吴治永皱起眉,因为他没看清楚狸花猫的动作。
“好像是幻术?”吴治永暗道。
“鼠辈!竟敢偷本大王东西!”
“吾洞前健将;急如火、快如风何在!给本大王剥了这厮的皮。”
听到大王叫道,毛猴子和白兔子跑了过来,正欲动手,把老鼠叫道:“野爷爷饶命!我委实不曾看见您。”说罢双爪奉上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