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圣女给他的宝贝,眼角眉梢的满足几乎要溢出来,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圣女对他喜爱的证明。
“我想要,我得到,只要我开口,殿下一定会努力满足我的要求。”
秦思翊说这话时,整张脸都变成动人的姝色,美不胜收,可洛景华偏偏能从他弯起的唇角看出一丝苦涩。
在洛景华看来,秦思翊脸上的笑容越灿烂,他的神色就越勉强。
轻咳一声,洛景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他并没有揭别人伤疤的习惯。
“这样邪门的东西,应当不是圣女大人主动赠予你的。”
“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秦思翊倏而冷了脸色,“不要表现出一副你好像很了解殿下的样子。”
很明显,洛景华说话时的语气过于确定,这让秦思翊很是恼火。
“你凭什么得出这样的定论?你才来无山多久?”
洛景华愣怔着,他的本意是不想让秦思翊沉浸在负面情绪中,未曾想秦思翊听完他的话却更生气了。
……好奇怪的人……
他生气的点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秦思翊主动给出了答案。
“就凭你对殿下浅显的了解,绝不可能比过我陪在殿下身边的朝朝暮暮。”
洛景华睁大眼睛,一时不知道秦思翊和他比起来,谁对圣女的狂热程度更严重。
说话间,秦思翊不满地瞪着洛景华,一双手也没停下来。
噬魂瓶的盖子被他揭开,一缕冒着淡绿色的雾气像来自幽冥的勾魂使一般,轻轻巧巧地勾起洛昊苍的身体。
下一瞬,流光一闪,膨胀爆炸开来的淡绿色雾气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像一只嗜人恶犬,将洛昊苍一整个吞了下去。
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淡绿色雾气和洛昊苍全都消失不见。
洁白的雪地上,除了洛昊苍倒下时深陷的积雪,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刚刚来过这个地方、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秦思翊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我爱噬魂瓶,干净利落。”
将毁尸灭迹的一切做完,秦思翊才有些懵懂地看向洛景华,“所以你打听出来那老头交代你爹来干嘛了吗?”
洛景华狠狠皱起眉头,“我是否可以将你的帮助视为…你觉得我…洛昊苍该死?”
秦思翊从善如流地点头,“自然。”
“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否则我怎么可能帮你这个心腹大患。”
洛景华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甚至都不了解洛昊苍的目的,就觉得他该死?”
“他挡了殿下的路,当然该死。”
秦思翊说这话时的神情,和他炫耀地介绍噬魂瓶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即使他说起前者是在否定一个人的生命,而后者只是在介绍一件法宝……
但他眉眼间的确信是相同的。
那种确信来源于他对圣女无可动摇的信仰。
秦思翊不知道洛景华心中所想,只是鄙夷地看着他,面上大有嫌弃洛景华脑子的意思。
“而且你是傻子吗?即使我不知道你爹和玄元老儿到底说了什么,但能让他们两个都这么偷偷摸摸的事,肯定是对殿下极为不利的大事!”
秦思翊义正言辞,“我当然得让此等阴谋诡计胎死腹中!”
两人沉默了一阵。
秦思翊:“所以你真的没打听出来?”
洛景华,“我以为我和他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拜托你动脑子想想!我的修为比不过你更比不过你爹,怎么可能在你们交谈一开始就潜伏周围?”
秦思翊不屑道:“我根本不敢靠你们太近。”
“真要被你们提前发现了,现在就不是我和你联手抹灭你爹的存在,而是你和你爹联手消灭我!”
洛景华沉默了一会,头一次发自内心地赞同秦思翊的话。
秦思翊抓耳挠腮起来,“敌人已经铲除,但还没有弄清楚敌人的目的……这事还真是麻烦……”
他苦闷不已,一脚踢向一旁无辜的红梅树。
清浅梅香间,纯白的雪花簌簌而落,像冬天抖落了一地晶莹,而穿透梅树的阳光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秦思翊捂住被闪到的眼睛,怒道:“什么鬼东西?!”
洛景华俯身查看,片刻后从晶莹的积雪中拾起一枚流光溢彩的海螺,映衬着他修长如玉的指节,更加显得璀璨夺目。
流水一般的奇彩光华,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秦思翊双眼被强光刺激,仍是忍不住半闭半睁着眼睛,一脸好奇地凑上来。
“这是什么?”
洛景华回眸,冷静道:“这大概就是你说的‘阴谋’。”
“一个海螺?!”秦思翊撇撇嘴,“除了长得漂亮点,和我小时候在海边捡的那些有什么不一样?”
洛景华淡淡道:“是啊,你和这彩螺有什么不一样?”
秦思翊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洛景华便又漠着脸补刀。
“你除了长得好看些,和我们这些来参加无山选拔的候选者有什么不一样?”
秦思翊一怔,继而气极,“你竟敢拿我和一个海螺相比?!我是人!”
洛景华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海螺,“事实上,我只是把你与彩螺类比,并非相比。”
“你和我们这些参选者,都在人这个范围之中,我的表述应该没什么问题。”
秦思翊又狠狠愣住,反应过来时差点破口大骂。
“你这个冰山脸!杀你老爹的时候眉毛都没抖一下,现在跟我说起话来倒是牙尖嘴利!”
“你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啊!”
洛景华抬眸,沉静的双眼好似无波古井。
“我对待好人和坏人,确实是两副面孔,同时我认为这是合理可行的。”
“好人?坏人?!”秦思翊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自顾自把我划入好人范围之后又决定改变这个想法吗?”
秦思翊咬牙切齿,“有病就去治病!”
“我的态度由我自己决定,正如我的判断由我自己决定。”
洛景华淡淡道:“你对人命的轻蔑态度让我实在无法继续对你保持友善的态度,哪怕你是一个可怜人,总之…”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树梢上的雪花还要轻。
“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待在她身边。”
可其中蕴含的杀机却重若千钧,尤其是在秦思翊明白过来话中的“她”、弄懂这话的意思之后。
洛景华的杀意,顷刻间就变得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