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成宫-九龙殿
李世民低声吟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
上之人不求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唐国公府,从前不过区区一留守,爵不过国公。晋阳起兵,轻取关中,数年而据有天下。”
“说到底,是先帝与朕,唯才是举,海纳百川!”
天下未定,乾坤无主,即便是管仲那般生活奢侈的,陈平那般挖自己烂屋的,也一样要重用。
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有司明思此义,则士无遗滞,官无废业矣。
伊挚、傅说、管仲、吴起、萧何、曹参、韩信、陈平八位有污点的谋臣武将为例。
只要有“治国用兵之术”,即便出身低贱,即便曾经是敌人,即便身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甚至“不仁不孝”,都可以为“我”所用。
在这点上,李世民与曹操的观点是一样的,在开国之初,选拔人才之时,并不注重品德。
但现在是治世,贞观要超越古今盛世,关键就是在用吏。从前马周上书说,李世民只注重京官和军队将领的任用,对州府的官吏却不以为意。
李世民虽然知道是对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也只是没搞太大的动作。
可从许敬宗一事上,李世民认识到了,官员品德对于治世太重要,难怪历朝大治,都是从吏治开始的。
“辅机啊!这个许延族,太不体面了!让他来修史,这书还能看吗?”
俗话说家有麒麟子,难敌化骨龙,这大门大户人口众多,家家都有败家子。可人家烧酒做的好,没漏啊!
这家伙倒好,弄得人尽皆知,李世民都替他臊得慌!
孔颖达保他为给事中时怎么说的,把许敬宗夸的跟花一样,说他痛并思痛,已然痛改前非,非昔日吴下阿蒙。还给李世民讲了一段,使功不如使过的故事,忽悠着他,把许敬宗这祸害弄回了京师。
而长孙无忌却嘿嘿一笑:“陛下,这楚王殿下慧眼啊!”
恩?
长孙无忌这明显是话中有话,李世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这话换谁说都行,唯独长孙无忌没资格,毕竟二郎是为他妹妹-文德皇后才这么做的。
于是,面带不悦的李世民说道:“辅机,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长孙无忌赶紧拱手,躬身回话:“陛下,您误会了,臣是说楚王在用人上有先见之明!”
百骑卫组建时,招收了不少新人,能力考察只是一方面,在品德上,也更占了很重的分量。那时候,有人说,楚王太过严苛,很多人都有想法。
但现在看来,楚王的所作所为还是对的,最起码不用怕,在这种时候,不用担心挥泪斩马谡!
李世民頟首点头:“二郎向来治兵严格,这一点与朕,颇为相似。”
“可治军与治吏是不一样!许敬宗要还想修这个史,就要拿出个样子了!”
让许敬宗修史的诏书早就发了,若是收回难免显得朝令夕改。既然大错已铸,那只能将计就计,只要许敬宗做的能交待过去,让风波平了,这事李世民就捏着鼻子认了。
长孙无忌当然听明白了,下了天台山,便遣人去找褚遂良,让他跑一趟许府,处理一下这个事。
......
许府
听到褚遂良来访,许敬宗心中咯噔一下,官场上,谁不知道河南褚氏已经附庸于长孙氏,他褚遂良就是长孙无忌的话事人。
虽然是老相识了,但许敬宗知道,来者不善,人家是替赵国公传话的。
声名狼藉,左右为难至此,许敬宗也不敢怠慢,马上命人大开中门,在正堂接待。
“登善,你可是贵客,愚兄琐事缠身,没能远迎,贤弟要见量啊!”
“延族兄,你客气了!小弟也是闻听兄长有难,特意来为兄排忧解难的!”
果然,褚遂良果然是带着使命来的。家事被插手,许敬宗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是笑呵呵的请其入座,命侍女煮茶。
“登善,如今沸议洋洋,家丑已然外传,愚兄就是想藏也是无处可藏。”
“不知贤弟今日到来,有何教我?”
褚遂良微微一笑,向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圣人一向念旧,对我等秦府旧臣,向来是体念有佳。”
“兄长得晋给事中,监修国史,这可是显任,是迈进弘文殿的一步台阶啊!”
秦王府的文武旧臣中,许敬宗是混得最差的一批,开国、贞观两次上赏,连个子爵都没混上,这一直是许敬宗心病。
这次皇帝不计前嫌,让他回京修史,就是许敬宗仕途的转折。山东世族为此没轻下气力,许敬宗也着实欠下了不小的人情。
可家门不幸,让他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赶上了如此羞耻之事。舆情汹汹,众口铄金之下,许敬宗还如何执笔青史?
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上表辞了差事,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守着祖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乐得逍遥自在。
要么想办法把此间事料理了,甩干净包袱,轻装上阵,好好去国史馆当差。
唉,愁眉苦脸的许敬宗叹了口气:“登善,愚兄要是知道怎么甩就好了。”
“不瞒你说,愚兄是流年不利,楚王因为国丧之事,迁怒于下官。现在更是落井下石,百骑开了卷宗,已经遣人去洪州了。”
千里来做官,为了吃与穿,就是再清廉的官员,他也是肉长的,也有心,得通人情世故。
许敬宗呢!虽然没干过什么害民之事,但行方便,弄一些迎来送往的费用,还是有的。
唉,谁能想到,人家亲生的都没如何,倒是他这个庶子不依不饶的。许敬宗不敢出口怨言,可不代表他能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