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山谷底,那堆柴火已经燃烧得差不多快灭了。灵兮听完了这整个事件,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活着太幸福了。
因为玲珑的一生都是一个棋子,她的人生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而她仅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这个尚未涉足人世间险恶的女子,就要去执行一个可怕的任务。
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决定,更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因为作为一名杀手应该是没有感情的。
灵兮看着慢慢熄灭的柴火,转头用那稍带微微泪光的眼眸看着二公子,说:“她真的很让人怜惜,可……我不是她?”
灵兮这么说是想清楚的告诉二公子,不要再把她当作玲珑。因为一个人仅仅是样貌相似,就把她当作另外一个人,那么对她是多么的不公平。
子墨看着她,看着她那伤感的神情,一瞬间仿佛若有所思。
“还好,你不是她。”子墨说的这句话,这个时候,灵兮听来并不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她真的不了解二公子的内心,这个平时看似很冷淡,但内心却很温暖的一个人。
灵兮就把这句话理解成:二公子不想让她也有着跟玲珑一样的下场。
冷……
好冷……
当那堆柴火熄灭了之后,灵兮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很冷,那是一种从身子里面,血液里面都充满寒气的冷。
在这个山谷谷底已经待了两天两夜了,灵兮为了给二公子找草药,亲自试了很多药材,那些药材都是寒凉的。
而且灵兮还割腕,将自己的血输给他。之前还不觉得,但是现在,灵兮慢慢的感受到,寒气入侵。
那是因为她的体质变差了,而且她输了那么多的血,身体一下子少了那么血,会变得怕冷、畏寒。
灵兮的嘴唇慢慢的变紫色,手指甲,甲床都慢慢地变成紫色,她坐在那里,开始微微的发抖。
那是一种从血液里开始发冷,一直从血液里头冷却到了全身,灵兮此时感觉身上像是被千千万万根银针扎紧皮肤里面的疼痛。
子墨这时才看到她好像不对劲,那脸色苍白得可怕。
“怎么了?!”子墨最后说的这句话,灵兮已经逐渐地失去了意识。
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坚持了那么久,她终于撑不住了,为了给二公子治伤,她这两日都没有睡过。
担忧、惊吓、惶恐、害怕……这些情绪如同杂草一般,混进她的思维中。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坚强,当她一人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会害怕。
灵兮最后已经完全的失去了知觉,子墨抱住她,当他抱着灵兮的那一刻,他内心惊了……
那身子竟是这样的冷,冰冷的身子就像死人一般,失去了活人应有的温度。
子墨紧紧的抱住她,此时夜色的黑暗已经慢慢地逝去 。但是山谷中仍然昏暗,潮湿。
子墨知道他们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灵兮的身子很难好。
……
五天后,客栈内。
灵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看眼前这一切都好陌生啊!但是她能确定这里是一间屋子,而不是那冰冷的山谷。
然后,她被一阵声音彻底的惊醒了。
“灵兮,你终于醒了,你都整整睡了五天五夜了!”玥儿大声的说着,但是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玥儿觉得灵兮太可怜了,这五天都没有吃东西,这下子好了,醒来了就可以多吃东西,把之前的那几天给补回来。
“灵兮,你想吃点什么?”玥儿一开口就问这个,她怕灵兮饿了,毕竟睡了好几天了。
她竟然昏睡了五天五夜,现在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都有些痛了。
“我,没胃口!”灵兮轻轻的说着,好像大病了一场,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
“天啊!你知道吗?你昏睡的这几天,我只能喂你喝点糖水,其他的一律你都不能张嘴吃。”玥儿好像比灵兮还饿。
“我睡了这么久?”灵兮现在还觉得头疼欲裂。
但是灵兮此刻还是想起山谷前的事情,她还是记得二公子受了很重的伤。
“二公子,他的伤……还好吧?”灵兮醒来,第一次关心竟然不是自己的病,而是问子墨还好不?
玥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好些好奇,但很快这种好奇就不见了。因为这次去不周山,他们都经历了生死。
“子墨哥哥还好,倒是你,担心死我们了?我害怕你会醒不来呢?”玥儿略带担忧的说着。
玥儿说完,就跑出去给灵兮拿吃的了,因为她最受不得自己饿肚子,也受不得别人饿肚子。而且玥儿还跑出去跟殿下他们说,灵兮已经醒了。
殿下和子墨进来看灵兮,她现在还是很虚弱,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
“呵……你终于醒了!”说话的是太子殿下。
终于看到秦誉嘴边有笑容了,这次去不周山,带着她们去,还受伤了,殿下的内心很难过的。如果灵兮再醒不来,估计就得去搬救兵了。
子墨也是跟着殿下进来,他缓缓的说:“现在身子还好吧?”
虽然灵兮现在头很晕,但是她却说:“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觉得口渴。”
“这次要怪子墨,没能照顾好你。”太子殿下半开玩笑的说。
“咳咳……”灵兮干咳了好几声,怕是刚醒来,喉咙还很干。
子墨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殿下站在子墨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子墨的肩膀,笑着说:“我去看看玥儿给她准备了什么吃的。”
“嗯!”子墨轻声回应。
灵兮低头将水喝完,这时才觉得,这白水竟比山珍海味还要好。喉咙干痛的感觉竟缓解了不少。
子墨轻轻抬手,摸着灵兮的额头,然后略带心疼的说:“终于有些温度。”
灵兮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自己发热高烧?
“我好像没发烧?”灵兮看着自己的样子不像是发烧?
子墨眼眸微微的转动,看着她那只受伤的手,略有愧疚的说:“伤口还疼吗?”
灵兮看着自己那受伤的手,很显然是被人重新包扎好的,但是那缠着的白色布条还渗着一些血迹。
“没事的,这就是皮外伤。”灵兮装作很不在意,其实那个伤口挺大,只要手一用力,就疼痛难忍。
子墨越是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更加难受,因为在灵兮昏迷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真相。
那个大夫说了,灵兮是失血过多引起的,可是在坠落山崖的时候,灵兮并没有受什么伤?后来大夫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口,把染红了血迹的布条撕开之后,那一条长长切口而又平整的伤口显露在眼前。
大夫一看,就知道她是用利器将自己的手腕割开的,可以想象,割开手腕,那个部位血管丰富,当时绝对流了很多血。
而在山谷中,她之所以那么做的因为只有一个,那必定是将自己的血输给他。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子墨带着七分关心三分责怪的语气说道。
灵兮这时才知道,她在山谷中把血输给他的事情,怕是他们都猜到了。
灵兮转头微微笑着,说:“但事实证明,我这次冒险值得!”
看着她的笑颜,子墨一时间,已将那沉重的罪恶感降低了不少。她看着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温的,娇小的身板子,但内心却隐藏着极大的意志力,看似柔弱却很坚强。
在不周山的时候,即便面对朱雀七宿那样的一等一杀手,她都毫无畏惧,站出来,说了那句:住手!
灵兮此时想起在不周山山崖的时候,二公子跟她说过的那个女子,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不知道现在,在他的心里,是否一直都将那个位置留给她?
子墨淡淡的眼眸中充满着担忧,她越是这样,自己的心里就越是过不去。
于是灵兮笑着说:“我很好,你不用那么担心,也……不必愧疚!”
子墨听了之后,那担忧的脸色稍稍缓解:“在山谷的时候,谢谢你,救了我!”
灵兮听了之后,越发的想起二公子之前说起那个叫玲珑的女子,也许在他的心中,那个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人,永远都是玲珑吧?
而自己只不过是别人的影子,但是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即便自己多么渺小,但也只想做回自己。
“她……在你心里很重要吧?”灵兮这时突然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她既然很关心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个问题似乎很愚蠢,但……却很真实。
如果说二公子心中认定的那个女子就是玲珑,那么之后遇到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让他想起玲珑的影子。
那么说别人就都是她的影子,一个如影随形,一直存在的影子。
子墨听到灵兮这么问他,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心脏突然漏跳了一下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子墨感到很疑虑,脑子里面一直在思索,而他终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玲珑已经死去,这是个事实,但是她为何那么在乎一个死去的人?在乎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