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段时间内，没有人知道那架飞机最终飞向了哪里，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它绝对没有被击落”。
这句话来自角楼官方发言人，而这个声明，也被当做了这个事件的盖棺定论。
也许要数月之后，真相才会水落石出，但到那个时候，恐怕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真相了。
海面上，里根号航母编队在完成又一次的补给之后重新调动起来，在退回关岛海军基地补给之后，重新向西机动，前往宫古海峡区域活动。
很显然，警报仍未解除，事态也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但双方似乎都默契地开始对己方的战略进行调整，原有的布局全部被打乱，对峙的重心也逐渐向更南方转移。
舰桥指挥室内。
栾奕军对照着海图，一边皱眉，一边开口分析道：
“对方还没有放弃，但是方案应该已经做过全面调整了。”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他们似乎是想利用战时状态的特殊行政区来事实接管局面。”
“这确实有点恶心人了........三艘航母躲在背后，根本就没有正面对抗的意思，目的就是保持航路通畅，靠后勤物资补给硬是凑出一个战争泥潭来。”
“那些政客也真是弱智，看不出来人家是拿自己当弃子吗？”
“按照这个策略执行下去，打烂了我们都拿不下来，受益最大的只有他们。”
“耍无赖的一把好手啊........后续怎么动，我都有点没思路了。”
听到他的话，曹刚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略微思索之后，他开口回答道：
“按照目前的形势，上级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对总体战略做出调整了。”
“我们马上就要调离赤尾岛，海警方面接手之后，我们的任务也会变更。”
“到时候，对峙区域会维持在宫古海峡一带，不过那样的对峙，估计就真的纯粹是‘对峙’而已了。”
“真正的胜负手，还是在海峡上。”
“现在就看岛上怎么选了----这事儿其实还是有点好笑的，两个大国之间的重大走向，居然是由夹在中间的南岛来决定的。”
栾奕军缓缓点头，回答道：
“是的，这场对峙的本质，其实就是在消耗南岛对对西方世界的‘期待值’，如果在消耗完之前还没能打起来，那就不可能打得起来了。”
“希望辜宽敏懂点事吧----他是一个投机家，见风使舵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说到这里，栾奕军突然笑了起来。
“估计他们的期待值也快要耗尽了......那边大部分的领导人，坏归坏，但并不蠢。”
“现在这个世界，谁能领导未来的走向，一目了然。”
曹刚川赞同地嗯了一声，感慨地说道：
“恍然如梦啊......好像没几年之前，灯塔还是人类之光，就连我们自己内部，都有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
“我们总是说要学习他们的长处，要吸收他们好的地方，甚至还有过讨论，说要更深层次地融入他们建立的所谓‘秩序’。”
“这不悲哀吗？”
“----不过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对自己的怀疑，基本上都已经消除。”
“现在我们担心的，都不是自己得不到认可，而是其他人眼瞎，赶不上这趟车了。”
“说实话，管他们干什么.......”
“世界人民大同嘛。”
栾奕军打断了曹刚川的话，继续说道：
“终归有一天，我们是要走向世界的。”
“我们不可能选择彻底抛下他们，那就只好同化他们。”
“嗯，是这个道理。”
两人不再说话，远处，刚刚在南部执行完任务的巡逻船已经渐渐靠近。
纯白色的涂装让它显得与这支舰队有些格格不入，但如果看体型的话，它又完美地融入了环境之中......
很快，巡逻船的船长登上了辽宁舰，准备进行后续工作的交接。
才刚一登上加班，船长厉宛便激动地迎向了栾奕军和曹刚川，哈哈笑着说道：
“两位首长，托你们的福啊，我也算是上过航母的人了！”
“......你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欢迎欢迎，来看看我们工作做的怎么样！”
“那肯定没的说，里根号都让你们逼走了，这次你们队伍算是立了大功了！”
“你们在海上可能不知道，我出来之前听到消息，说是对你们的表彰马上就要有结论了。你们就等着瞧吧，这次说不定，要捞个集体二等功！”
听到厉宛的话，栾奕军和曹刚川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说实话，和平年代，集体二等功虽然不好拿，但也不是太难。
根据他们自己掌握的消息，这次的表彰，肯定是不止二等功那么简单。
不过当着厉宛的面，说这种话多少有点炫耀的嫌疑，所以两人便默契地闭了嘴，只是口头上附和了几句“是战士和科研人员的功劳”。
一番寒暄之后，两支队伍的交接工作也正式开始。
栾奕军向厉宛移交了最新测量的海况数据，交代了巡逻期间的注意事项，而巡逻船队的具体任务，则以其接收到的任务简报为准。
“......总体的情况就是这样，目前来看，岛国方面有新动向的概率不大。”
“另外，后续东海舰队会派出舰艇执行例行巡逻，我们也会盯紧美方航母的行动轨迹，一旦有异动，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不过，你们自己还是要注意安全，万一有意外情况发生，不要硬拼。”
“空军方面会始终保持巡航，哪怕我们来不及，等待他们的支援就好。”
“放心，放心。”
厉宛拍了拍胸脯，开口说道：
“不说老美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他们有胆子来，我们也没有让他们轻轻松松回去的道理。”
“我们船上的炮也不是吃素的，逼急了也能拼上一拼。”
栾奕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知道，厉宛这番豪情万丈的发言，其实也不过就是让自己心安而已。
真要打起来，这几艘巡逻船能撑几分钟？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用怀疑。
那就是，所有赶赴这片海域的巡逻船，都已经做好了许国的准备。
“希望一切顺利吧.......”
“一定会顺利！”
厉宛坚定地回答道。
........
数天之后。
杰伦飞行在7000米的高空之上，进行着这一天的例行巡逻和训练任务。
他的右手紧握着操纵杆，哪怕是在平飞状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当然不是因为训练科目对他来说难度太大，而是因为，此前那两发导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是太大了。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战争，在此之前，他所感受到的有关“战争”的叙述，要么是冰冷的作战手册，要么就是那些分辨不清真假的、被人刻意炮制出来的宣传故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于所谓战争的印象，其实都是片面的。
他以为，自己只需要像训练中一样，按下几个按钮，拨动几下操纵杆，就能完成自己作为一个飞行员的全部使命。
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当敌人的踪影出现在雷达之上时，他首先感受到的，不是临敌的兴奋，而是死亡的恐惧。
哪怕对方再弱，那又怎么样呢？
自己仍然可能被一发导弹击中，随后在太平洋上跟自己的战机一起解体，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更何况，对方根本就不弱。
这一点，从上级的反应，就足以推测出来了。
当着己方的面，把导弹送入了己方的管控区域内，上级选择的不是立刻报复、挑衅回去，而是撤退调整任务计划。
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他们怕了。
杰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降低高度，伸手取下了闷热的呼吸面罩。
“今天算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帕特里克，伱那边怎么样？”
片刻之后，无线电里传来了帕特里克的回答：
“很安静，只有我们自己人。”
“对方不会那么快做出反应的，他们的航母舰队还在赤尾岛那边呢。”
“接下来一两周的时间，我们都可以当做假期度过。”
听到帕特里克的话，杰伦不由得好笑。
这样的假期？
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始终未取消的二级+Fq状态，不断被渲染的临战气氛......
如果这也能被称为假期的话，那自己以前过的生活，大概真的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了。
“所以，我们后续是真的要在这里长期驻守吗？南岛的风向变了？”
杰伦开口问道。
“没有变，只不过是策略变了。”
“你很清楚，我们已经没有能力单纯依靠正面对抗压制住对方了，所以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侧面打击。”
“后续我们绕道南岛背面之后，那才是真正的持久战......”
“会持续多久？”
“谁知道呢？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那就要看那件传说中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还没有结论？”
“没有，那是他们最大的杀手锏，情报获取的难度很大.......准备返航吧，你的训练结束了。”
“收到，准备返航。”
杰伦向塔台发出了返航的信号，但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注意到，雷达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
他立刻把视线移向屏幕，然而，等他再看过去时，那个光点却又消失不见了。
杰伦的心顿时一紧，他立刻打开无线电，向帕特里克询问道：
“你看到雷达上有东西吗？”
“有东西？什么东西？”
帕特里克的语气有些疑惑。
“我看到有一个光点闪过，大概是距离我们100公里左右的位置，西北方向。”
“但它只出现了不到一秒钟，立刻便消失了。”
“这很正常。”
帕特里克的语气轻松。
“只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杂波干扰罢了，这在雷达系统中经常出现。”
听到帕特里克的话，杰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充分的理由，但似乎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紧紧盯着雷达屏幕，就在这一瞬间，光点再次出现。
“来了！就是他！”
而这一次，帕特里克也注意到了光点的信号。
但他的语气却仍然平静。
“放轻松，杰伦。雷达系统没有报警，信号强度太弱了，这绝对是杂波。”
“而且，你刚才说它在西北方向，但目前它出现的位置是东北方向，而我们也没有受到电磁干扰的征兆。”
“别想了，按计划返航吧。”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与其把它当做敌人，倒不如把它当做外星人的飞船----UFo，你知道吧？”
杰伦的手紧紧握住油门操纵杆，他并没有因为帕特里克的安慰而放松下来。
事实证明，他的警惕是有意义的。
因为就在十几秒之后，就在他完成返航的转向之后，在他的视线之中，一架纯黑色的、造型奇异的飞行器，拖拽着蓝色的火光，以难以想象的高速飞掠而过。
这绝对不可能是己方的飞行器。
航母上没有这种东西。
来不及多想，杰伦立刻推动油门，加力带来的推背感猛地把他压到了椅背上，这架FA-18的速度瞬间提升到了1.5马赫以上。
但那架飞行器的身影却越来越远。
杰伦戴上呼吸面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已经停止了流动。
“火控雷达无法锁定，帕特里克，数据链！”
杰伦大声喊道。
5秒钟不到的时间，那架飞行器已经彻底飞出了目视距离。
而空中的预警机，此时才勉强捕捉到它的影子。
“无法锁定，它的速度很快！”
“高度在上升，杰伦，拉升！”
“高度9000，还在上升。”
“，速度已经达到4马赫了........”
“......速度6马赫.......我们跟丢了。”
帕特里克的声音有些颤抖。
而FA-18里的杰伦，则再一次被冷汗浸湿了后背。
那是什么......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天空。
这一刻，他此前十数年来建立起来的关于“飞行”的认知，已经全部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