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当年哪里来的胆子促成了这场豪赌,她也不知道,可即便眼下是赌赢了,回想起来也能吓得她一身冷汗。
赫胥却是感受不到她和崔子玉内心的崩溃,此刻的他只好奇那所谓的避水珠和什么镯子是什么意思。
他将手里的肉干放在一边,刻意将声音弄大了些,见那两人还是相看两厌,不耐地皱起了眉。
因为最近打牌玩得有点上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和身边人相处了。
回孙家之前,他在白家即便只能和白安安交流,那也是一副老成的姿态,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内敛的性子,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失忆也改变不了的本能。
赫胥伸手在茶几上敲了两下,沉下脸耐着性子提醒道,“现在不是你们追责的时候,没发生的事咱们暂且不提,来说说我死没死和那两个消失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孟婆心虚地瞥了赫胥一眼,将她所知一一道来。
“避水珠是白帝,也就是您的生父当年留给您一件法宝,几千年前的东西,别说是现世,放在一千年前那也是神器了,虽然没什么大用。至于镯子,那是您第一次复生时结识的一个鲛人留下的东西,鲛人名叫雷若,您和他认识得比白术早,只是鲛人活不了太久,他死后让敖虞将尸体炼制成烛,为您引了三千年的路,勉强也能算作是神物。”
想起那个鲛人,孟婆不免有些惋惜。
崔子玉将那两件宝物以及狐狸图案联系到一起,怎么想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即便再难以置信也只能是真相。
他看向孟婆,斟酌再三还是决定问一问她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大人能够活下来,不仅仅是靠着白术的寿命和敖虞的助力,还有白帝和雷若的庇佑?”
孟婆眼神闪烁,却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说,“敖虞的本事是地府给的,就算我再能耐,加上地府的加持也无法逆天改神的命,但如果加上白帝的庇佑和鲛人族的祈愿,那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孟婆自己都觉得心惊,她的博弈竟会依仗着那么强大的庇佑,从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想来也是可笑,以为自己才是最大的功臣,到最后不过是误打误撞,借了别人的势才得以成功。
然而崔子玉想得更多,他看向赫胥悠悠道出一句,“或许还有大人救过的那些人,他们也曾为您祈愿,护您周全。”
孟婆听罢顿时打了个激灵,是啊,赫胥救过多少人来着?
从谢申到敖虞,到后来的扶苏,白术,唐皇的妃子,朱家的废帝,以及唐家的唐惋和白安安,那么多条命,他们怎么会不感念赫胥的恩。
说到底,孟婆的一念之差,不过是一个笑话。
即便她当年告知了白术此行的可能性有多低,就他那偏执到疯魔的性子,可能放弃吗?
不可能的,哪怕只有万一的成功率,白术也会拼了命去堵。
所以,即便被天道下了诅咒,赫胥也是注定会活下来的。
她的那点算计,不过是促成这个结果的其中一环,或许还是最可有可无的一环。
孟婆自嘲地笑出了声,刚刚生起的那点心虚瞬间瓦解,剩下的却是庆幸,庆幸自己并没有影响到赫胥既定的命数,也庆幸一切都是顺利的。
既然改变不了什么,不添乱也值得认可。
赫胥对于自己以前救过多少人,并没有什么概念,他只听说自己给人换过命。
可那是以前的赫胥做的,和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关系。
或许自己能活着是因为以前的赫胥做了很多好事,救了很多人,他能做的不过是感念从前的赫胥,却不会将那些功德都揽到自己身上。
同理,他也无法接受白术偏执的感情,那份感情独属于过去的赫胥,而不是现在的他。
所以对于白术,他只有怜惜,再多也没了。
在赫胥心里,他和孙齐一样,是一个全新且独立的个体,哪怕知道以前的自己如何如何,也不会影响到现在的生活。
至于他和孙齐会不会受到以前那两人的影响,这并不在赫胥的思考范围内。
他的人生信条是得过且过,知足常乐。
可能以前的他活得太累,现在就只想简单活着,怎么开心怎么来。
所以,他不会去定义和孙齐之间的关系。
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分道扬镳,多简单。
当然,如果能在这么惬意且随心的相处模式下再适当做一个米虫,那就是最好的状态。
赫胥如是想。
孙齐这一觉睡了很久,天快黑了他都还没醒。
要不是赫胥早上接了孙齐助理的电话,帮他请了一天的假,怕是那个助理要找上门了。
白术说需要时间,果然不假。
孙齐没醒,孟婆和崔子玉就不能安心离开,虽然他们的任务是让赫胥变回人身,但不代表孙齐的命不是命,他们还是要确保他无事才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至于白术,不急,反正也放了好几百年,再等个几天无伤大雅。
有关赫胥身上的秘密,该探讨的也探讨完了,能说的孟婆都交代了,至于那些不能说的,赫胥心里也清楚,太过遥远的事,要是没个准头,说了也是白说。
猜来猜去的没意思,被掩盖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他们等就是了。
至于白术身上的秘密,斯人已逝,如果影响不到活着的人,赫胥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探究。
最麻烦的事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事就只能让地府去处理,赫胥相信,孟婆是这世间对白术的事最为上心的人,交给她办,他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样,阴阳相隔,何况他们早已陌路。
孙齐是被客厅里打牌的声音吵醒的,他看向窗外,月明星稀。
他以为自己醒早了,准备再睡一会儿,可生理需求不允许,他就只能活动两下睡僵了的身体,硬着头皮爬出了被窝。
走出卧室的他根本没往客厅看,憋得狠了,眼里心里只有洗手间。
打牌的三人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也没准备喊他,反正等人睡醒了,总有机会解释。
从洗手间出来,孙齐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腿脚无力也没往饿肚子方面想。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随口说了句,“声音小点,当心扰民被骂。”
孟婆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无所谓道,“早着呢,现在才九点多。”
孙齐刚准备进屋,嘴里念叨着孟婆说的九点,想到自己睡前好像就是九点多的样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他捏了捏眉心,转身看向客厅里的人,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还是九点多,我明明睡了好久。”
赫胥丢出几张牌,随口应道,“你这都睡了一天,是挺久的。”
孙齐听得迷迷糊糊的,眼神随意扫向赫胥平常坐的位置,刚想问什么意思,却在看到那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时,瞬间精神起来。
他脸上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愣怔,眼中却像是有着万里星河,亮得不行。
他挪动着面向问另一边的孟婆和崔子玉,眼神却始终锁在那张印象深刻的脸上。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