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这种事,如果不是为了工作,孙齐一般是能推就推,这次要不是为了给陈思饯别,加上不便明说的目的,他肯定是不愿意出席的。
当然,既然来了,该做的事还是要想办法去做的。
孙齐是挨着陈思坐的,从座次安排也能看出陈家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只是孙齐怎么都没料到,陈景莘也在主桌席面,正巧坐在他的对面。
赫胥不能保证陈景莘听不见他说话,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在孙齐的腿上窝着,要不是被两个丫头嫌弃叫得难听,他指定得“喵”两嗓子显得自己不那么像假猫。
主桌除了孙齐,就只有陈思一家三口以及他姑姑家三口,往后便是其他亲朋的坐席。
趁着主家出去敬酒的空档,赫胥将脑袋探出桌面,瞄了眼孙齐碟子里的几块肉,一边伸爪子去够一边叹道,“这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孙齐将碟子往桌边挪了挪,小声回说,“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感觉她看了我好几眼,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摸了几次脖子。”
赫胥一直趴在他的腿上,倒是看不着陈景莘的小动作,边吃肉边嘟囔道,“如果你没看错,她应该就是猜到你来的目的了。”
孙齐借着喝茶的动作将口型挡住说道,“再等等应该就有人去请钱程了,到时候见机行事。”
灰猫伸着脑袋吃肉,耳朵冷不丁抽了两下,哑着嗓子“喵”了一声。
孙齐应声抿了一口茶,伸手去薅猫的脑袋,那样子像极了所谓的猫奴。
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一道突兀的女声。
“孙总是猜到会无聊,才抱着猫来赴宴的吗?”
孙齐佯装受到惊吓,后背有瞬间的紧绷,转脸看清说话的是谁,表情才慢慢缓和下来。
只见他微皱着眉轻声回道,“是家里小朋友带出来的,她看不住,就还我了。”
这事酒店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毕竟陈思打过招呼,也不怕陈景莘去查。
陈景莘很自然地抽出他身旁没人坐的椅子,将酒杯放回到台面上,顺势坐了下去。
孙齐瞥了她一眼,不解地问,“陈小姐不用去敬酒吗?”
她勉强也算是主家,刚刚分明随着陈思他们一起离开的。
陈景莘伸手弹了一下玻璃杯,杯壁顿时震起一串小气泡,只见她展颜道,“被发现喝的饮料,就给我撵回来了。”
孙齐挑眉看过去,直言问她,“陈小姐是有话要跟我说吧,不然也不用特意从后面绕过来。”
陈景莘盯着孙齐的脸看了近半分钟,这才抿唇似笑非笑道,“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来跟我要东西的。”
孙齐眉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瞬,好在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的光线晃眼,他也不怕对方看见。
灰猫吃完碟子里的肉,转头将爪子伸向孙齐,差点一爪子塞进他的嘴里。
孙齐抿着唇嫌弃地瞪了一眼腿上的猫,训斥道,“吃几块得了啊,回头毛都给你掉秃了。”
不等灰猫多做反应,他已经将那一团给按回了腿上,一手禁锢着猫一手惩戒似的拨了几下他的耳朵。
陈景莘见状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着问道,“你们的关系可真好,一定相处了很久吧?”
孙齐垂着的眸子不悦地紧了紧,抬眼又变回温和的模样,附和着说,“养了两三年,还得再磨合磨合才行。”
陈景莘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索性也不掰扯了,直言道,“我不是来和你打太极的,或者你还想继续试探我,我只问你,东西你想不想要回去?”
宴会厅里的灯光是暖色调的,偶尔四周的镭射灯扫来几下,照得孙齐不得不微眯起眼,显得他的眼神有些许凌厉。
陈景莘被盯得有些心虚,咬着唇硬是不继续说下去,只等对方的回答。
没从她的眼里看出算计,孙齐浅笑着问,“我要说是,你就会给吗?”
陈景莘的突然接近本就出乎意料,加上她毫不遮掩地问自己是不是来索要东西的,虽然没说那东西是什么,孙齐也不好直接拎出来将,万一对方在钓鱼,他反而暴露了自己。
除了模棱两可地周旋,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陈景莘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承认,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唇角抽动了两下,尴尬地笑着问,“你怎么不继续装了?”
孙齐手指在灰猫的脑袋上打着圈,漫不经心道,“你好像挺想给我的,凭我和陈思的关系,回礼自然不能少了。”
赫胥斜眼瞪着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某人,鼻孔里哼哼了两声,想说脏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陈景莘看了眼孙齐腿上的猫,不确定地问,“他不应该是只黑猫吗?”
孙齐拢了拢外套,将灰猫拥在怀里解释道,“我家可不止一只猫,不过你好像知道很多?”
话音刚落,他便转头看向陈景莘,唇角含着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任谁都不喜欢被陌生人探听家底,尤其是这种暗含监视意味的打探。
见孙齐的眼神隐隐透着危险,陈景莘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只是有人跟我提过你,以及你身边可能出现的一些人或物。”
她看了眼孙齐怀里咕扭的身形,定了定神郑重道,“前两年我做了些多余的事,可能对你产生了不利的影响,你今天来这里,多半也是来向我讨回你的东西,我猜你们做了几手准备,但是现在可以作罢了。”
她说着,伸手从毛衣的高领里掏出一根红绳,绳子的下端赫然坠着一颗白色珠子。
乍一看,还真有点像赫胥发间藏着的那颗。
陈景莘将红绳从脖子上取下来,尽量避免触碰到珠子,并用食指勾着绳子举到孙齐面前,表情复杂地说道,“这东西不是我的,更不适合放在我这里,有人想让我毁了它,可我尝试过,根本做不到,别说是珠子,就连这绳子都弄不坏,火烧,刀划,都没用。”
她的神情不像是装的,有慌乱,也有后怕,更多的是解脱。
孙齐听着有点蒙,什么叫弄不坏,一个绳子而已,一剪子下去不就解决了吗。
赫胥也听得云里雾里。
然而在一旁隐匿身形的孟婆二人却是惊诧地看着彼此,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又是缚灵绳。
这世间只敖虞有这宝贝,而他又是个吝啬的,不是谁都能从他这里薅走东西。
当初他给了白术一条缚灵绳,用来绑那只陶埙了,现在又出现一条,穿着白术的尾骨。
要不是知道内情,他们都快以为这缚灵绳是白术专属之物了,拢共见过两条,两条都和他有关。
孙齐盯着那颗晃动的珠子,不确定地问,“真要给我?”
陈景莘将绳子往前递了递,白色的珠子像摆钟似的左右摇晃,她无奈地笑道,“原本这东西还没什么特别的,前两年我在大学城的一家餐厅顺走你用过的纸杯,然后按照那个家伙的指导做了像是祭祀一样的操作,这珠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孙齐看向她随口问道,“怎么个诡异法?”
见他不打算接过珠子,陈景莘咬着后槽牙将手里的红绳丢在了对方的衣服上,孙齐眼疾手快地接住,这才没让珠子滑落到地上。
只听陈景莘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释然道,“它总会让我做噩梦,梦到一些血淋淋的场景,我要是把它摘了放一边,那些血腥场面里就一定会出现我自己的脸,还有一群恶鬼追着我索命,搞得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戴着它,噩梦做习惯了还能免疫,可恶鬼追着跑真就太折磨了。”
小小一颗珠子就这么窝在孙齐的掌心,他只觉得像那颗避水珠,其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