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的少年,诡异,阴翳,带着歇斯底里的神经质。
车林晚忍不住问出了声,“这是谁……”
汤祖的表情看起来早有预料,“你们看看仔细。”
车林晚又朝着苏振凌投去目光,发现苏医生的确是看的很仔细。
他慢慢的说道,“这个人,是夏名至没错。但如果他有双胞胎兄弟的话,我会认为这是另外一个人。”
留着夸张的蓝灰色头发,戴着尖锐的耳环,目光狂躁。
苏振凌视线转向车林晚,“他有个妹妹?”
车林晚将自己支离破碎听来的故事组织了一遍,告诉了他。
但是汤祖眼底里的光却预示着他们,事实并非如此。
露台上的蚊子多了起来,服务员送来了一盏蓝色的驱蚊灯。
正好摆在了汤祖脚下的位置,映照着他的一半的脸也折射出蓝蓝的光。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夏名至。在被催眠以前的夏名至。”
“催眠?为什么要对他催眠。”
“因为他差点亲手害死自己的妹妹。”
车林晚记得,所有的人都对她说,夏名至和夏夕媛的感情很好。
但是眼前汤祖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变了味道。
他说,“夕媛小的时候,很仰慕自己的哥哥。”
喝完一口黑方,又变成了,“小的时候夕媛很迷恋自己的哥哥。”
“兄妹恋?!”
“确切来说,是夕媛的单恋。”
汤祖后来说出来的详情,愈发的诡异、令人无法信服。
夕媛喜欢着自己的哥哥名至,而名至恰好又在贪玩自负的年龄,为了试验自己妹妹对自己的服从性,让他几个一起玩耍的伙伴LJ了他的妹妹。最终导致了夕媛的自杀。
夕媛是在家里自杀的,就在2楼的浴室,夏名至起来后酒还未清醒,脑袋发懵就走进了洗手间,上完厕所后又回到了床上继续睡。
接着不停的做噩梦。
汤祖呷了口酒,不知因为酒的苦涩还是心理的阴霾,语气变得沉重。
“那天我去找他,名至。保姆来了门。兄妹两人脾气都不好,所以保姆通常不上二楼。我进了房间和小至说话,把他拖了起来,拖进了洗手间,洗脸。突然就看到了……”
苏振凌打断了他,“之前你说他已经去过洗手间?”
“对。因为后来他妈妈问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第一次进洗手间没有看到夕媛。其实那个时候根据医生估计人已经在里面了。流了很多血。差点抢救不过来。他当时吓疯了,差点一头撞出门去。我就下楼把保姆赶走,然后打电话给他爸妈。”
车林晚叹了口气,“幸好抢救过来。”
汤祖的语气却不对劲,“当时还不如没抢救过来。”
发现苏振凌和车林晚瞬间看着他的眼神不友好起来,他自嘲的解释道,“你们是没看到。知道人抢救过来后,他们家里发生了多少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家争论的焦点,还不如这个女儿死了好。”
车林晚和苏振凌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现在看到这个夏名至和你视屏里的夏名至不像一个人?”
汤祖冲苏振凌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他正好在毕业旅行前夕。所以他父母送他去了国外,接受治疗。”
“治疗?需要治疗的人是夏夕媛吧。”
汤祖摇了摇头,“不是的。夕媛是女孩子。而且夕媛从小性格软弱,什么都听父母和哥哥的。她妈妈早就说过,这样的女孩子以后没出息。最多就是嫁一户好人家,攀个亲。没有多大的用处。”
车林晚听了脸色瞬间变了变。
汤祖接着道,“他们把小至送到了国外。但是这件事情造成的阴影太深。所以他整个的情绪都奔溃着。最后心理师提出一个假象。重塑人格。”
车林晚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说什么!”
“你们现在看到的夏名至,其实不是原生的夏名至。是人格重塑以后的作品,准确的说这个人格参考了许多虚拟的人格,又结合一部分初始的人格,为了不让原始人格和重塑人格彻底裂变。”
苏振凌若有所思,“是暴力因子吧。”
汤祖点头。
车林晚接着问,“那他关于夕媛的记忆也是?”
“重塑后的记忆。兄妹两人的感情,以前就不算很差。夏夕媛跟谁的关系都不错,没有人会特别讨厌一个听自己话的小姑娘。所以心理师就假设了兄妹互相扶持、友爱的虚拟记忆。并且对妹妹身上的伤害不让他参与其中,而选择后知后觉的接受方式。”
苏振凌补充道,“但你们需要一个施暴者?”
汤祖点头,“而且那个施暴者是他生活里没有办法报复的人。我小的时候确实伤害过夕媛,但不是那种伤害法,不过是看她老实可欺所以经常欺负她。父母看在他爸妈的份上,同意了。我也没有办法。而且小至从小就不怎么喜欢我,可能因为我不容忍他凌驾在我头上。所以之后就算他不再理睬我,也没有关系。”
车林晚咽了口唾沫,手脚冰冷。
她一直到回到家,躲进毯子里,拆开冬天屯下来的暖宝宝,依然无法驱散背脊后面的凉意。
她喜欢的那个少年,原来从来都不是一个真人!
是一个虚拟的人格。
原生的夏名至被心理师,被他的父母封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又催眠衍生出来的人格逐渐的取代了初始的人格,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重塑的人格在一步一步的完善自己的存在,试图彻底取代原生人格。
但由于遭受到不断的压力,原始人格试图趁虚而入,逐渐的抬头。
如果是原来的夏名至,那个跟魔鬼似的少年,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喜欢的人,就算在路中央遇见也会悄悄避开走的人。
可是却经过了完美的伪装,进入到她的生命里,夺取了她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
她就像一只躲避在茧里的蝉蛹,自足自由,生活美好。
可是他非要破茧而入,硬是挤入了一条腿。
不由得怨恨起来,如果一开始他就没有那样吃力不讨好的挤入她的生活,抽丝剥茧的破坏掉蝉蛹。
在得知了真相后,她就可以若无其事,两袖清风的离开。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那个痛苦的人,是夏名至,是她认识的夏名至。
那个恶魔的人,是夏名至,是她不认识的夏名至。
于情于理她都会希望留下虚拟的人格。
但是哪怕没有接触过心理学的人都会知道,虚假的东西是无法长存的。
终究会被破壁。
她所害怕的是,如果重塑的虚拟人格消失掉。
真实的夏名至是否会主导身体。
被压抑了那么久的原始人格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经历。
会不会报复性的进行反弹,彻底毁灭掉夏名至这个人?
“我想找他谈一谈?”车林晚语音苏振凌征询他的意见。
苏振凌立刻反对了她,“绝对不行。重塑的人格很脆弱,一旦意识到自己的存在被人质疑,原始人格抬头,恐怕是要崩坏的。”
“但让他一个人熬着太辛苦了……”
“我们姑且相信那个心理师的职业能力吧。如果前期做好了防奔溃的建设,依靠自己的力量应该能够撑下来。”
“两个人格同时存在么?”
苏振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到底最后能存下来的是他们重塑后的夏名至还是原生的夏名至,就不好说了。
“那个心理师……”
苏振凌听出来车林晚不过是在做无谓的预案,“出于职业保护,做重塑的心理师也不会告诉我们。你就别费心思问那个流氓富家子讨要线索了。”
车林晚心里默默想的是她还有其他办法,白守道。
但显然白守道认识的夏名至和她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她考虑到夏名至可能并不愿意被人知道。
而且这种事确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旦在他的周围出现了更多认识原生人格的人,是对重塑人格的摧残。
一夜未睡,车林晚走到窗台前打开窗帘的时候看到了独自站在远处花园里的夏名至。
猛地一把关上了窗帘,吓得不轻。
熟悉的脸,陌生的人格,且是充满了未知危险性的人格,该怎么面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