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找上门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
安雅绝望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就是走投无路的。
“帮帮我,夏!求你了……”
车林晚转身想避开的时候,夏名至一把拉住了她,“去哪儿?”
“出去走走。”
“你没必要避让的。安雅要说什么,一起坐下听听吧。”
车林晚有些局促的坐在那里,显得比安雅更坐立不安。
“他们怀疑我妈。”
“怀疑什么?”车林晚和夏名至都很懵。
“杀了查理。”
“……”两人对视一眼。
这群警方,就是吃干饭的!
车林晚起身帮三个人倒了茶,安雅伸手接了过去,却没有说谢谢。
她的不甘和敌意表现的清清楚楚,倒是令人没有办法生气起来。
夏名至也没有说谢谢,但他握住茶杯的时候幅度很明显的点了点头。“问过你们不在场证明么。”
“问过了。那天我跟同学在一起。”
“你母亲呢。”
“她……不在家里。”
夏名至偏过头,侧眸看着她,意思让她说清楚。否则没有必要帮她。
安雅终于摊开了手,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神情。
“她去了我二叔家里。但是我们不能说。”
“为什么。”
安雅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终于开口的时候,车林晚发现她握着茶杯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爸爸进去以后,妈妈想了很多办法去疏通。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我们家里所有的财务也陷入了僵局。那个家人,就是那个神经病的家人居然还一直找上门来,我跟妈妈被迫搬到了别的地方去住。”
“说重点。为什么不能承认不在场证明。”
“那天我二婶不在家,二叔特地挑了那个时间找妈妈过去。只有还在上中学的妹妹在家里。我二叔……他……有些特别的癖好,二婶从来不肯满足他,所以他在外面找人。”
车林晚几乎下意识的说出口,“难道你妈妈被强迫了?!”
安雅痛苦的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脸泪痕。
夏名至面无表情的将纸巾盒递过去。
“我说过妈妈,没有用的。不要去求那个人。他连自己兄弟都不帮。我爸是他的亲兄弟啊。就因为在那种事上,我爸每次都站在二婶的一边,甚至还跟二叔动过手,所以二叔很恨我爸。根本不会回来帮我们家的。他就是为了玩弄我妈!”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有那么多黑与白,有的永远只有不同程度的灰。
就像那部变态总裁恋上小助理的《五十度灰》。
安雅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她希望哈维能够接下这次代理,能够替她妈妈辩护、说话。
“如果是哈维的话,人们一定会站在他的一边,一定会相信我妈妈的。”
车林晚的表情却不置可否。哈维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希望再涉入到查理的事件中。
连她上门求他帮忙,找夏名至传个话,哈维都拒绝了。
夏名至竟然应了下来,“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有用。如果哈维不肯出面的话,我就帮你找别的律师?”
夏名至的态度令安雅看到了希望。
她一把拉住了夏名至的手,“求你了!我真的……已经没有别人可以帮忙了。”
车林晚那个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困惑,安雅到底知不知道夏名至人格分裂这件事,在她面前的夏名至,根本就不是她的室友、租客、留学生夏名至。
而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认识她。”看出了车林晚的困惑,在安雅离开后夏名至主动提了出来,“有好几次。都是她唤醒了安全词,硬生生把我推回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但是我不憎恨她,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听从了……她认为的朋友,我的三代人格的嘱咐。就像一个朋友,完成自己朋友的托付,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递枪。”
递抢那个比喻令车林晚心底隐隐发毛。
可是夏名至说话的时候却很平静,平静的令她意识不到危险。
“觉得我该不该帮助她?”
“啊,怎么来问我。你不是已经答应了?”
夏名至却毫无情绪的笑了笑,“打开门的时候那一刻她脸上的表情,你看到了么,是视死如归的表情。就像她自己说的,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了。找不到可以帮她的人。所以我不答应,她是不会离开的。按照安雅的性格,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一定会闹的很恐怖。”
蓦然视线转向她,“而你,是不喜欢那样撕闹的状态的人吧。”
“我?……你是为了我,才答应的?”
“我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么。虽然我不在乎,但我至少得考虑到你吧。如果非要把你吓走的话,我倒是无所谓是不是必须帮助她。”
“啊……”
“所以,你觉得,我该帮她么。”
“其实你当她还是朋友的话……”
“我和她不是朋友。我和你,也不是朋友。你的眼里看到的从来不是我。”
夏名至说的没错。
和安雅是朋友的人,是他的三代重塑人格。
和车林晚是朋友的,是他的二代重塑人格。
从来都不是他。
可是他就那样直接的说出口,却莫名令人觉得带了一丝委屈和别扭。
“我、我是担心哈维律师没有那么容易答应帮忙。他的态度……”
“哈维的态度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想不想让我帮她。如果我要哈维帮忙的话,会有我自己的办法。而且我的办法,肯定跟我老妈完全不一样。”
譬如去抢别人的邀请函?车林晚差点就怼出口了。
硬生生忍住。
忍住。
最近他真的是给太多好脸色给她看了,让她一不小心就要忘记自己危险处境了。
只要你想,我就去做。
只要你的态度。
这样的语气,是没有女生能够拒绝的。
车林晚有那么一瞬间想说,不。不要帮安雅。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但最终还是说,“如果可以,请你帮帮她吧。”他很爽快的点了头,一副“了解!”的表情。
让她后面给自己准备好的理由、借口都成了泡沫。
他不需要任何废话,是因为……根本不在乎?
车林晚忍不住揣摩起来。
他一直对她说的是,可不可以把他当做另一个人。所以,其实他也是以另外一个人的视角在接近她?
并不是他想,而是“他”想。为了哄好“他”,所以他才不得不,将她留在身边?
背脊一阵阵发毛。
算了,算了,不想了!
机票暂时定不了,城市机场那里罢工了,她得自己想办法去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另外一个城市,才能搭上飞机,而且飞行航班也是不固定的,能不能顺利转机全靠运气。
“怎么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背后,从上而下的俯瞰着她,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每次他的手指触到她肩膀以上的时候,心底里总是莫名的觉得威胁。
虽然他的态度最近很好,很好,非常的好,好的有些反常了。
“没、没事。最近罢工很厉害。”
“这座城市就是这样的。交通完全瘫痪。但很快又会复苏。他们的野跑节就要到了。”
“啊?”
“罢工归罢工,节日永远不能错过。规矩就是这样的。”
“好吧。”
但愿那个时候能够顺利买上机票,航班能够起飞吧。
他将手指收回去的时候,擦过她耳廓的边缘,带起一阵战栗的感觉。
“你还是……在怕我。”
她想反驳来着,可是嘴唇动了动,竟然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看来确实怕的厉害,那就不反驳了。
“如果能够让你放松的话,要不要试试……”
“试试什么!”几乎跳了起来。
夏名至掩嘴轻笑,“楼下新开的spa。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
“嗯。对了明天我去找哈维。要不要一起?”
“好。”也是很久没有见到哈维。
“早点休息。”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留下一句,径自走开。
车林晚回到房间,锁上门,爬上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心跳很快,不健康的快,有些全身躁动的不行。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耳朵,滚烫滚烫……
不会吧?内心拔凉了一阵。昏昏沉沉的也就睡了下去。
于是这天夜里他就梦到了夏名至。
那个蜷缩的跟虾似的,受伤的夏名至。
他痛苦的看着她,目光悲切而荒凉。
她伸出手去拥抱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浮影。
然后她有看到了一个夏名至,走了过来,狠狠的一脚踹在了第一个夏名至的额头上。
“等一等……”
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接着是又一个夏名至。
每一个都走过来,踢他一脚,就好像他是过街老鼠一样。
蓦然,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受伤的夏名至,他才是第一个,才是真正的那个。
却一直是被人厌弃的那一个。
从小,都是一个人。
一直,都是一个人。
唯一认真爱过他的人,才能被他深深伤害。
于是注定一无所有。
车林晚猛地想到了什么,她认识的夏名至会有莫名痛苦的时候,对夏夕媛有极深的愧疚和自责,这是重塑人格中本该避免的地方,可是却延续了下来。
或许,那并不是心理催眠师重塑的时候留下的部分,而是一直就存在于初始的人格中的部分。
就像在无可奈何的时候诉诸于暴力。
歇斯底里的,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到底,哪一个才是……
等等!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住的感觉?
扭一扭。
姆?还真动不了。
鬼压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