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远方,再行几里,渡过那条河水,公子驹和阚止等二十来人就能成功地离开齐国,踏往晋国——因有运河之故,公子驹和阚止等人决计不想涉足卫国、鲁国、莒国或吴国等邻国,反而想往更远的地方逃跑!
而晋国,赫然是当今最强的诸侯国!
为了躲避齐国的追踪,公子驹和阚止等人决定前往晋国——他们就不信,齐国敢和晋国叫板……不过,想让齐国停手,也得等到他们逃进晋国才行!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齐国边境,棠县。
许是离齐国都城临淄太远,位处偏僻的棠县人烟稀少,相当冷清。好在棠县一如城名,却长有不少棠树,待到棠树盛开的季节,想必漫山海棠,景色美得很罢?惜叹,公子驹和阚止来得不是时候:他们并未在棠树开花的时期里路过!
天色微亮,公子驹和阚止等人才踏出棠县不久,便被一群士兵们突兀地包围。
那群士兵们数量众多,少说有五百来人!
以二十九人对阵五百人……似乎不太可能取胜。
望着周围的士兵们,公子驹露出绝望的表情,心道:糟糕,难道本公子要命丧于此么?——四处瞄了一瞄,公子驹急得满头大汗:他找不到空隙,没法逃走!
却见阚止直视他们,冷声地质问:“尔等是何人?——为何要拦人?!”
那群士兵们没人说话,却但自动地让出一条道来。
一名风度翩翩的年轻贵族男子款款走来。
“你……是你……?”
公子驹还未叫出声来,阚止便迅速地挡在公子驹的身前,生怕对方朝公子驹下手——
来者赫然是田恒!
盯着田恒,阚止相当微妙:田恒乃是田氏家族的少宗子,而田氏家族则扶持公子阳生——因而,田恒前来,想必是公子阳生胜出了罢?再者,阚氏家族和田氏家族虽说共同扶持公子阳生,两家却彼此不合……
瞳孔一缩,阚氏家族现今是两面派:表面支持公子驹,实则扶持公子阳生!
但这也是阚氏家族和公子阳生的共同秘密,不为外人所知也。
也因此,当阚氏与田氏相遇,且明面上都属不同阵营……
阚止拔剑,挑衅道:“谁想伤害公子,必先从止的身上踏过!”
直盯阚止,田恒轻笑道:“你以为……只凭你,恒就没法动手了么?”——这次你失算了,恒要杀的,不是公子驹,而是你阚止!
田恒必须承认:这次,他们田氏家族阳奉阴违,违背了吕邗姜的指令——
曾经,阚氏家族三番四次地给田氏家族摆脸色,田乞生怕阚氏家族再对田氏家族不利,便私下地要求田恒去铲除阚氏家族——反正,只要带回公子驹便行了……就算带不回公子驹也无妨,顶多再给他们的死因编个合适的理由。
毕竟没有旁人看见,谁晓得他们是真的死于谁手呢?
想到这里,田恒接受了父亲的命令——
此时,田恒面带微笑,却冷酷地说道:“很好,很好——事实上,比起公子驹的性命,恒更想要你的命呢?……”
田恒仍在嘻笑,让人料不来此人端的风姿卓越,却是一名心狠手辣之人——谈笑之间,论起杀人,居然一套一套,毫没心理负担!
要么田恒已然杀人到麻木,要么田恒是故意吓他的。
然而,田恒从来不开这种玩笑,至少在阚氏的面前。
阚止心下发寒,后知觉田恒的目标根本不是公子驹,而是他,甚至是整个阚氏家族——脸色一沉,神色一冷,阚止道:“你想灭阚氏,也要有那种本事。”
言罢,阚止立即指挥余下的阚氏家族门客们举剑,随时作战!
田恒完全不在乎阚氏家族的举动——他们人多,大不了采用人海战术……田恒毫不畏惧道:“来人……”
话未落音,便听一道喝声说:“住手!”
双方同时一愣,寻声望去,便见田穰苴带领田氏家族的子弟们前来——田氏家族的子弟们来的不少,田恒粗粗估算一下,竟有七百多人!
田氏家族的子弟们又把田恒他们,连同公子驹和阚止一行人,通通地围住。
“田穰苴,你甚么意思?”瞧见此情此景,田恒非常生气:好端端地,田穰苴不陪他家的邗姬夫人,偏要跑来这里捣甚么乱?
“苴此来,只想阻止你莫做傻事。”田穰苴认真地回答。
皱了皱眉头,田恒板脸道:“这是……恒的考虑。”
田恒终究选择独自地承担任务,而非借口他的父亲。
“考虑?”田穰苴挑了挑眉,“你考虑了甚么?”
“似田氏一般的家族,都不想见到其他家族壮大,尤其是阚氏。”田恒一本正经地说明,“别忘了,你曾把阚氏的族长之弟牵连而死……更何况,阚氏族长曾找齐景公汇报此事,却杳无信息,你敢说阚氏会善罢甘休?”
瞄了一瞄阚止,田穰苴玩味道:“上次谁说恩怨勾消了?”
阚止闻言,便对田恒怒道:“少来诽谤阚氏!”
田恒亦道:“阚氏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偏装大度。”
阚止:“……”
阚止怒气冲冲地瞪向田穰苴,吼道:“你的好家族!”
田穰苴转对田恒说:“还请少宗子放过阚氏。”
“即便阚氏今后会给田氏找麻烦?”田恒似笑非笑。
田穰苴想了一下,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阚氏不足为虑——即使他们强大了,田氏也会比阚氏更为强大……并且,莫要一家独大。”
田恒心中一凛:自古朝内多派立,倘若只剩一家,敢不成了权臣?——君主更不会放心大胆地玩乐,反而会时时刻刻地盯紧他们……
“好罢,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田恒哼了一哼,仍觉不太甘心,“待他们回到临淄城后,好歹要表示表示。”
言下之意,竟是要求阚氏家族出资讨好他们田氏家族!
阚止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谁让对手厉害,而他们没有招架之力呢?
挥了挥手,田恒解除对公子驹和阚止一行人的包围。
田穰苴也将所有的田氏家族子弟们尽数辙开。
公子驹和阚止一行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请罢。”田恒皮笑肉不笑地,邀请公子驹和阚止一行人返回临淄。
齐国,临淄宫。
吕邗姜继承新君吕荼的劲头,埋头地处理政务。
作为吕邗姜的贴身侍女,吕瑞姜越来越佩服自身的忍耐力:原本,她从来都不会做这等侍女们才会做的事情——
如今,为了吕邗姜这名未来的女君,吕瑞姜她强迫地做了各种粗鄙之事,若让公子黔听了,怕是又要怀疑他的亲妹妹性格大变。
“新君的葬礼准备好了么?”良久,吕邗姜突然地出声。
吕瑞姜眼尖地发觉吕邗姜仍在处理公务,压根就没抬头。
吕瑞姜定了定神,回道:“已经备好了,只等您……”
“不必。”吕邗姜很没礼貌地打断吕瑞姜的谏言,“你代表本君,前去参加那个葬礼罢!”说着,两眼泛红,吕邗姜竟似哭出声来。
吕瑞姜头顶压力,应道:“可以是可以,但若没您……”
“新君的遭遇,本君必须借鉴。”吕邗姜轻描淡写地给自己找到理由,“齐国千疮万孔,本君补都来不及,哪里抽出空来,去参加新君的葬礼呢?……更何况,新君是本君的弟弟,本君不见也就罢了,见了反倒生出伤感之心,这又何必。”
吕瑞姜嘴角抽搐,抽搐,再抽搐,闷声地吐槽:你说这话有没有捂着你的小心脏?——你的良心不会疼嘛?……搁到这个份上,吕邗姜百分百地嫌弃新君吕荼,连个见面都不乐意!话说距离新君吕荼逝世,也快近一个月了。
时间过得真快!
在这时期里,吕邗姜每天都要忙于大胆政务——真是奇了:诸公子们都把齐国临淄城毁得七七八八,吕邗姜却仍能收到大臣们的谏书,各种尽情重建临淄城的建议不绝入耳,每本都需吕邗姜亲自同意!
久而久之,当吕邗姜起身休息时,已是天黑深夜了。
害得田穰苴哀怨极了。
……办完新君吕荼的葬礼,吕邗姜又收到一则流言:公子阳生的势力被吕邗姜灭了之后,害怕吕邗姜会杀她,不止一次地宣布,假如有一天,他被吕邗姜杀了,还请诸位多多帮衬他家两个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公子阳生还在开办宴会——宴会之上,说出如此不吉之话,顿时让喜庆变丧事,还把他家的两个儿子吓得哇哇大哭,至今都不敢安稳睡觉,生怕睡得太熟,一觉起来找不着自家爹爹。
对此,吕邗姜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顺便再催促那些缝纫大师,问道:“何时你们才会好?”
那些缝纫大师便道:“快好了,快好了——这可是齐国第一位女君,当然要绣得华丽一些,唯美一点,哪能这么快就能裁好全部?……”
挥了挥手,吕邗姜决心再也不多嘴地询问。
唉~她还是专心埋头完成今日的政务罢?
话是这样说,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