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繁茂且庞大，合三人之力，都不能将其环抱。还有漫天的落叶在飘落，就像雪花。有一片泛黄的树叶，恰好落在闪电身边。闪电看着它摇晃跌落的样子，不禁想起那几个坠入山谷的兄弟。可他已经记不清他们的脸了，无论多努力地回忆。
正对着神龛的方向，是一条宽敞的石阶，已被落叶填满。它的尽头，则是一片恐怖的黑暗。劣酒说，再坚持一下，等到了山下，我们就行动。
可以不去吗？闪电悲哀地想，下山的路，是否也会同上山一样危险？或者……让我休息一下，好冷，好饿……
“我不走了，我不走了！”
很明显，冒出这种想法的人，不止闪电一个。鱼鹰又开始哭嚎，“我走不动了，我走不动了，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他惊恐地指向石阶尽头，“我也掉下去的，我也会掉下去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他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哭泣起来。
但他的哀嚎仅仅持续了半秒，就被一声枪响打断了。劣酒突然开了枪。鱼鹰的脑袋一偏，登时没了动静。他的哭声在洞穴里盘旋，久久消散。他倒了下去。一缕硝烟，在劣酒的枪口缓缓升起。劣酒瞪向其他人，凶狠问道，“还有想哭的吗？还有想死的吗？”
没人说话，更没人反抗。麻木，布满了所有人的脸。反抗又如何？他们就算能杀掉劣酒，也逃不过极上冰的追杀。
“那就跟上。”
劣酒转身，步向石阶。
……
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石阶一通到底，他们很快下了山。
前方，是疯牛的制毒工厂。那是一处村落，灯火连成一片，在黝黑的夜幕下呈现出希望的色泽。但闪电明白，这希望，又是充满危险的——他们是抵达了目的地，可死亡，也在等待着他们。
四座塔楼分别竖立在村落的四角。
十六人的队伍，如今还剩下十二人。劣酒将他们分成四组。每组三人。他们的任务是：悄悄爬上塔楼，干掉卫兵，然后趁机引起骚乱。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能闹出多大动静，就闹出多大动静。大部队会及时支援。
大部队？支援？闪电不禁回过头，看向那已与黑夜融成一体的凸轮山。它安静，沉重，毫无声息。他悲哀地想，哪里有什么大部队？呵呵，我们，就是来送死的……
四个小组分头行动。闪电和龅牙与土匪分在了一组。他们要进攻的，是位于东北方向的塔楼。三人掏出枪，将子弹上膛，然后打开保险。借着漆黑的夜，又小心翼翼地绕开头顶的探照灯，他们很快便摸到了村落的边缘。村落被两米高的围墙包围，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塔楼则是一座圆形石制建筑，三层九米。土匪将耳朵贴在了塔楼墙壁上，开始聆听。片刻后，他对他们打了个‘没有任何声音’的手势。似乎村落里，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闪电因为紧张，一直在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们开始翻墙。龅牙和土匪踩着闪电的肩膀，依次上墙，接着，他们又把他拉了上去。心跳开始加速。
民房无数间，几乎都亮着灯。透过它们的玻璃窗，闪电还能看到一些屋子里的布局——或是上下两层的床铺，或是堆满塑料桶的小屋，或是摆满了药品箱的仓房。但始终，都没有一个活人出现。
他们看到了塔楼的入口。闪电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在静等一分钟后，土匪率先跳了下去。龅牙紧随，最后是闪电。
他们突入塔楼。土匪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侦查。片刻后，他对他们用手势表示：一层没人。这里是卫兵的休息室，桌面上还摆着散乱的扑克牌与水缸。右侧则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他们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动静。可是二层的宿舍也没有人。床铺显得很是散乱，被褥被胡乱地丢在一旁；衣柜的门也大敞着，里面的衣服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几幅衣架，空洞地悬挂着。
三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
难不成，他们都跑了不成？
闪电品味出了龅牙和土匪的意思。他这是这样想的。
他们来到三层。老式重机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趴在射击口上，就像一条年老体衰的老狗。头顶则是一枚正在工作的探照灯，黑黢黢，圆滚滚，仿佛一颗会发光的球。
没有卫兵。这里，似乎已被疯牛帮遗弃。看来，今夜，不必杀人，也不用被人杀了。
闪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很快，劣酒那头传来消息——整座村落都是空的，人全不见了。他们应该是提前逃跑的，但又逃跑得十分仓促，因为制毒材料和制毒工具都在。
“他妈的，一群胆小鬼！”十七岁的土匪恨恨道。
“可不是么，老子还想带几颗人头回去呢。”龅牙附和道。
龅牙走到重机枪那，握住它的扳机，然后用嘴巴模拟出机枪扫射的动静。他在‘哒哒哒’一阵后说道，“哈哈哈，我还没开过这玩意呢，哈哈哈，真有趣。唉，可惜没有子弹，要不我还真想开几枪试试呢。”
……
大部队是在半小时后到达的。他们接管了这里。“能拿走的全拿走，然后统统烧掉。”刀哥表示。成箱的药品与工具被搬了出来，有些人，还翻出了几箱烟，和几箱酒。他们像蝗虫似的把这里洗劫一空，甚至有的人，还偷走了一些十分无用的东西——刀叉、玻璃杯、扑克牌、没及时带走的皮带和皮包等等。
大部队并不是翻山而来，而是通过凸轮山旁边的大路，行军而来。先攻队就是来送死的，这是出自刀哥的‘完美谋划’——凸轮山层崖峭壁，险象环生，又正好位于工厂的正后方，所以疯牛帮绝不会想到，有人会从这里偷袭。如果从正面强攻，疯牛帮肯定会派出武装悍马与之对抗。但如果，提前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工厂后方，那他们的防守，自然会出现漏洞，甚至有可能，那几辆悍马也来不及出动。
这件事，是在闪电去工厂正门前集合的途中，无意听到的。
“唉，白忙活了，”一个捧着制毒原料的马仔说，“都他妈跑了，我还以为能抓住几个大的呢。”
“也不算吧，这可是十几吨的原料呢。刀哥这次可立了大功了。”另一个人说，“大哥一定会好好犒劳刀哥的。呵呵，咱们也能跟着喝口汤。”
“那先攻队的那些人呢？”
“他们？呵呵，啥都没办成不是？要想立功，就只能等下次了呗。”
“怪不得劣酒那么生气呢。我看他刚才都有动手的意思。”
“操他妈的，想死就动一个试试，刀哥不把他卵子给揪下来的！”
先攻队不会有任何奖赏，就算死了四个人，也不会有任何奖励……闪电落寞地想，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参加先攻队了……当最底层的马仔也挺好，至少，不用去送死……
肚子突然一阵绞痛。或许是喝了太多风的缘故，又或许是刀哥给他们的营养液，是过期产品的缘故。他只想找个厕所。可这里哪有什么厕所？就算工厂里有，他也根本找不到它的方位。于是，他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位于工厂外的那片丛林里。他捂着肚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