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可真够重的，池远也收起了小看的心思，保证道：
“您放心。”
“我知道你很聪明。”
就像是看透了池远，马坚笑眯眯地说道：
“无论最后是谁进入国家队，你们几个人之间……可不要乱来，我不想去年的事情上演。”
这隐晦的提醒倒是令池远心头一惊。
但想到安东和陶子，他又心安下来——这两个人，可都是稳定发挥型，肯定没问题。
“马院长，这点，您放心。”
马坚揉了揉眼睛，点头继续说道：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向你们透露一下。我很快就会展开行动的。”
“隔壁生物废除这规矩就是一个信号，化学的改变，也是迟早的事。”
说完，他就朝着池远摆手赶人。
“行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快走吧，你这个瞧不上北大的臭小子，别占着地，大把大把的学生想来咨询呢。”
对此，池远嬉皮笑脸地站了起来：
“谢谢您，马教授。”
“要谢？口头的没什么分量，我要看到行动和结果，让你们拿个国际金牌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我回去就跟他们讲。”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马坚故作严肃地骂道，但还是忍不住笑意，胖乎乎的脸看起来似笑非笑，有些别扭。
可他说的话却很严肃：
“池远，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你做什么事，都逃不掉‘框架’。”
“无论是现在的竞赛，还是科研。归根结底，它都有框起来的圈子。”
“圈子里自然有很多人。既然有人，不可能没有接触交往，这是其一。”
“其二，每个人之间，不可能都是平等的。”
“其三，既然不平等，就会利益牵扯，就会产生竞争，与之出现对应的‘手段’。”
“你今天首先是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我和傅教授的交集。”
“所以，你选择了相信我。虽然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但这一次，你选对了……”
“我的确也看不惯这规则，特别是因为去年的事。但是！”
“你们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这点你们必须记住。”
“就像安东，他要是被我们晚点发现联名书。那么，他的名字，会被很多有心人记住。”
“被人记住，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在联名书这件事上，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
“你今天很冷静，这点很好。”
“我能看出，你来，并不是像安东那样抱着质问的心态，而是抱着疑问，只是希望搞清事情始末。”
“但如果，你某一天遇到更过分的事情，甚至你都不需要有疑惑。”
“你明知道这事情就是错的，而且这事情和你挂钩！但其他人就是置之不理，任其发展。”
“你……又会怎么做？会像今天这么平静吗？会简简单单地想要问清楚而已吗？”
见池远低着头，他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归根结底，你今天会来，其实就说明你和安东是一类人。面对这种事，你不会选择沉默的。”
“你不用否认。今天这事算是过去了，以后……我希望你也能够保持今时的理智，甚至从中学到点什么。”
马坚靠着桌子，目光上抬，似乎在叹气：
“说句你们最不喜欢听的：象牙塔中的孩子终归要长大，步入社会。而社会，是残酷的。”
“但谁都年轻过，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勇气。年轻代表着什么？代表活力与冲劲！”
“至于如何平衡？那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他还是犹豫了几分，看着池远，不禁眼神柔和。
那是长辈看待晚辈的眼神。
他并不想这样一颗好苗子，在成长途中就被毁掉。
“要记住，即使是我们教授，也并不是总值得你们信任的。”
“教授也是人，人具有复杂性。今天，你取巧成功，以后未必幸运。”
“但如果你的确手握资源……咳，像你傅教授那样，需要，就用！”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玩法之一。
话毕良久，池远将马坚说的每一句话刻在脑海中。
长呼了一口气，他突然鞠了一躬：
“教授，这是很好的一课。一如既往！”
其中蕴含了多少真情，两人心中有数。
马坚挠了挠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摆了摆手：
“今天这课内容多了点，但我相信你一如既往——进了脑，入了心。嗯，现在你可以走了。”
“教授再见！”
转身，摸着2093房间的门把手，池远内心感慨良多。
打开门。
嗒嗒嗒的脚步声在同一时间响起。
有人在走廊上奔跑？
“嗯？”
他探头一看，却已经没了人影。
仔细听，脚步声渐远，反而是各个房间传出来的声音占了主导。
都忙着签约呢。
挺热闹的。
……
回到宿舍。
听到声响，在客厅的李浩源抬起头，向门口望去。
“签约了吗？要我说，还是来北大吧？”
池远坐在床上，摇了摇头：
“没签约，老师们倒是挺热情的。”
“你真不来啊……哎，那些老师能放过你？都把你看成香饽饽呢？”
“那我能怎么办？”池远耸了耸肩。
见他这样，李浩源也只能抽了抽嘴角，吐槽一句：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随后低头，继续默背自己手中的资料，畅游在化学知识的海洋。
说要集训再决胜负，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至少，也要输得好看一点。
见状，池远坐下，拿出了手机，解除了飞行模式，变为震动。
下一秒，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再加上之前其他人的信息，池远的q号和Vx，早就被干到了99+。
什么老师、同学，群里的小学弟们，那叫一个热情。
反而是他爸妈安静得不得了。
没办法，只好回一大堆谢谢。
随后，直接切到和英子的对话框。
令人意外，她少见地主动发了一句祝贺，当然，更多的还是她对池远画作的点评。
【英子：虽然和我还差得远，但……对你来说算是不错了。】
【英子：只是你这里的线条应该更圆润一些……巴拉巴拉……】
这点评，很乔英子。
【池远：重要的难道不是，我都无聊到画画了吗？】
英子很快就回了消息。
池远看着手机，露出了贱贱的笑容。
——虽然没有哪一句话明说，但其实，她一直在等待他的回信吧？
【英子：什么叫‘无聊’？就是因为你抱着这样的心态，才会画得不好。】
【池远：是是是，受教了。我下一次一定全身心投入。】
【池远：但是说真的。我现在看到化学题就没有什么干劲。】
【池远：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参加集训选拔、集训、国家队集训……我就浑身难受。】
【英子：活该～】
【英子：你自己选的，咽回去！】
【池远：嘿，你想想，你可能好久都见不到我，不会想我吗？】
这一次，对面好一会儿才有回信。
简洁无比。
【英子：自恋狂！不会！】
池远咂了咂舌。
他都能想象英子打出这句话时的音容相貌。
这话啊，肯定得反着来听。
【池远：原来会想啊……我知道，我肯定有空就给你打视频，尽量早点回去！】
【英子：（威胁.jpg）】
【英子：不要乱解读我的话！】
【池远：哎呀呀，说中心里话，乔英子同学急了？】
随后就是表情包轰炸，这是她发泄不爽的一种方式。
池远笑得更开心了。
一切忧愁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没一会儿，英子停止了表情包刷屏。
【英子：反正，打视频可以，在学校的时候不能给我打视频。】
【池远：会提前问你的。】
【英子：这还差不多。】
【英子：对了，你有看陆明老师给你发的消息吗？】
池远一愣。
刚才发消息的人太多了，他基本都回的是‘谢谢’，也没有多注意。
【池远：没注意，怎么了？】
【英子：也没什么……就是，物理复赛成绩出来了。】
【池远：哦？我考得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
【英子：哼，也就那样。】
这一句话很有意思，池远摸了摸下巴，继续打字。
【池远：那你呢？排名多少？】
屏幕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英子的回答。
【英子：第二……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学习了！】
看到这儿，池远心里有了数。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池远：好勒，我懂了！】
【池远：你就趁着这段时间加油吧，等我回来了……哼哼。】
【英子：你、你又懂什么了？】
【池远：咦，你不是去学习了吗？怎么还在这里玩手机？】
【英子：！！】
【英子：我真去学习了！】
【池远：嘿嘿，去吧去吧，物理决赛一决胜负哦？】
【英子：略略略，不用你提醒，学你的化学去吧！】
心情愉悦的池远放下手机，看向李浩源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感觉李浩源手上的力气比他进门的时候更大了？
资料都要按皱了。
“耗子，物理复赛成绩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他问了一句。
李浩源头也不回：
“知道！你第一！”
这语气，多多少少带点不甘。
听到‘第一’，池远并不是很惊讶：
“你呢？”
“……第三……”李浩源突然泄气。
——他原想以自己高一就能夺银的时候，经过高二的沉淀，高三能称霸物理竞赛。
谁想，出了个池远。
恩，还出了个乔英子。
更是好巧不巧，这两人是情侣。
那叫一个气啊！
池远都有些不忍心了，扔下手机，坐到了李浩源旁边，从桌上抽出了化学资料。
和李浩源一起学习的时候，他们都是在客厅学。方便开buff。
这一番动作令李浩源有点惊讶。
“你不是这几天都不想碰化学了吗？”
“现在也不想碰，但突然想当当老师。”
池远快速翻看起了化学材料，瞬间进入状态。
【学习状态】。
‘学神光环’全开。
李浩源只觉得脑袋一轻，惊讶之余，他也不忘疑惑：
“当老师？”
突然他指了指自己，一脸惊愕：“给我当？”
“除了你还有谁？”池远耸了耸肩，“你就当我闲的吧。不过说真的，就你那理论，跟安东差距真不小。”
如果不是这次题比较简单，李浩源跟安东的差距会更大。
这点，安东心里也有数。
“那家伙，的确有一把刷子。”
还在嘴硬。
“何止一把？”池远翻了个白眼，“现在，我们先来梳理一下你的薄弱点吧？时间短，最好对症下药。”
“真来啊？”李浩源有点受宠若惊。
难不成是因为池远坑了他几次，现在良心发现？
不过这样一来，只需要短短几天，他说不定真的能有很大的进步。
这是他对池远能力的肯定。
李浩源有点期待了。
“可不是来真的？你可抓紧了，就今天晚上。”池远拍了拍资料。
“……”李浩源无语。
好吧，只有一晚上。
这家伙有良心，但不多。
……
决赛冬令营最后一天的上午，闭幕式如期而至。
相对于开幕式，闭幕式花样就多得多了。
甚至还有文艺表演。
地点选在了丽城二中的艺术馆举办。
因为名次太过靠前，池远被安排在了最前面，在他前面就是自家写着‘帝都’队牌，再往前，那可就是化学会的特邀嘉宾们了。
在这里，视野虽然好，但池远看得直打哈欠。
“哈～”
“哈~~”这是李浩源。
他是帝都队的顺位第四，挨着第三的安东坐。
他看起来比池远还困。
说是一晚上，李浩源这家伙还真拉着他学了一晚上，他也当了一晚上的老师。最终两人都只睡了四小时。
另外，就是因为节目了。千篇一律，这些剧本还没被演烂吗？
听到两人的哈欠，陶子收回看向舞台的视线，扭头看向池远，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们昨晚熬夜没休息好？”
李浩源面对着舞台上的节目，当场闭眼摇了摇头。
——这节目，让他觉得更困了。
只是他闭眼反而没看清楚方向，撞上了安东，立刻引起了安东的不满。
但这个时候李浩源几乎都要失去意识了，安东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反手拿出化学资料，放到后者的脑袋上顶着。
当个书架也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