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离开的时候，是擦干了眼泪的。但一转身，泪水又止不住地留了起来。
她知道，这一走，她和连雨就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乔安心里明白，今天连雨约她出来，应该是想和好。但乔安也明白，从她在网上爆料的那一刻起，她们的关系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任何补救都是徒劳。
一路上，乔安心痛不已，还想着，也许不该如此决绝。但一回到办公室，看到樊明落寞的脸，看到祁俊茫然地坐在电脑前，心就立马坚硬起来。
不管连雨有心还是无心，她的高攀都客观上造成了整个节目组所有人的被动，所以乔安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继续爆料。
很快，网上又开始有连雨的帖子了。
这次爆料的是，连雨当年之所以能顺利进江海台工作，完全是走后门。城市频道副总监何健是她爸爸的战友、好兄弟，甚至连雨小时候都是何健带着的，感情深厚。
说实话，当年连雨是通过总台正规的校园招聘进入总台的，笔试、三轮面试一路过关斩将。即使没有何健，她凭自身能力也能进总台。
但问题是，现在有人把这事情抖落出来了，而且他们确实关系很好，这就一下子刺激了那些找不到工作或是工作不顺心的人的神经，也满足了很多无聊的人对权力、对裙带关系的丰富想象。
所以，这个爆料很快就在网络上掀起声浪。
而这股升浪正好给一些蠢蠢欲动的人提供了口实。
…………
在卫视频道，副总监黄石是“老人”，在总台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
早年因为不被领导赏识，耽误了几次升迁机会，后来年龄过了，也就看开了，安然自诺地当副总监。
但他在卫视频道浸淫日久，根基深厚，不管谁来掌舵卫视，都要依靠他来稳定局面，人们戏称“流水的总监，铁打的黄总”。
卫视频道很多人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约而同地以他为中心，他自然而然地成了舆论领袖。
于是，以他为首，形成了卫视频道的“本土派”。这些一直扎根卫视频道的人，对那些空降过来或是招聘来的新人，总会有排斥心理，认为他们是来摘果子的。
早年我们筚路蓝缕的时候，你们不在，现在卫视兴旺发达了，你们来了，还和我们一样的待遇，甚至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但问题是，卫视频道人事一直都是总台领导特别是台长亲自抓的，这些人也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里抱团、抱怨。
现如今，连雨刚到卫视频道，尚未站稳脚跟，却屡屡成为舆情漩涡的中心，这可就给他们提供了宣泄情绪的机会了。
一伙人堵到黄石的办公室，甚至把走廊都站满了，一股脑地发泄对连雨的不满。
“黄总，这连雨就是惹事精，才来频道几天啊，就惹了这么多事？”
“我们卫视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积累的好名声都要被她败光了！”
“你说她来频道，不做贡献就算了，还尽添乱，这叫什么？这就是吃我们的饭，还砸我们的锅！”
“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收入都没她高，到哪说理去！”
“再让她这样祸害下去，频道就完了。”
“我们是看不下去了，台里要再偏袒她，不如把我们都辞退得了。”
黄石看着大家来找他，群情激奋，内心很满意，这就是他的资源和依靠啊，但面子上肯定要以大局为重，用心听着大家的抱怨，不时地安慰。
眼瞅着吵吵闹闹半天了，差不多也都传到台领导的耳朵里了，于是，黄石才准备收场，跟大家说：“各位同仁，首先感谢大家这么信任我，跟我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我一定会把你们的想法转达给台领导。虽然我只是频道副总监，在总台人微言轻，但我请各位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争取，维护大家应有的权益。还有，频道也绝对不会忘记大家的付出，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一起打拼过，绝不可能让大家的辛苦白费。退一万步讲，就算总台哪天揭不开锅了，只有我黄石一口吃的，大家也不会饿着。”
大家伙听的热泪盈眶。
黄石继续安慰道：“但是呢，我们也要理解，台里安排自有它的总体考虑。连雨初来乍到，在网上受了些非议，但我们作为老资历的人，也要包容下，带带她，帮助她尽快成长起来，融入到我们卫视的大集体。而且我也相信，经历了这些事，连雨也会谨慎起来的，情况也会越来越好的。”
本来这些人只是来抱怨下，显示下力量，倒也没想怎么着。现在听了黄石的话，大家也找到了台阶，纷纷点头称是。
“黄总，我们不是针对她，我们是心疼频道、心疼总台。”
“希望这个连雨好自为之，不要再惹事了。”
“她最好能长记性，别再有下次，否则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频道被她毁了的。”
“只要她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我们也是愿意提携后进的。”
…………
但问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蒋闹敲开了乔安的房门。
乔安一个人住在市中心一处高级小区内，她万万没想到，蒋闹会找上门来。
“蒋闹，怎么会是你？”
蒋闹温婉一笑：“怎么？不欢迎我？”
乔安赶紧迎了进屋，招呼喝茶。
蒋闹没有就坐，而是在客厅里打量着，透过阳台看窗外繁华市景，赞叹道：“乔安姐，你真有眼光，早年就下手买了这儿的房子。如今是有钱都难买到。”
乔安谦虚道：“我只是工作早罢了。也谈不上有眼光，当年就是懒得动，觉得离电视台近，才买的这儿。”
蒋闹感叹道：“那你运气真好，我一个朋友最近买这里的二手房，单价6万多，我刚才去看了，跟你这房型差不多。”
乔安心直口快，就笑道：“我还想问，你没联系我，怎么就进了小区呢，原来是有朋友住这里。”
蒋闹装作很随便地问：“那你这房贷每月多少？还完了吗？”
乔安被触动心事，叹了口气：“还没有，每月还要还一万多呢。”
蒋闹惊讶道：“要还这么多啊？那你一个月工资够吗？”
乔安虽然很佩服蒋闹，但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还是有些不适应，何况她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房贷正是她现在头疼的事情。
不过，乔安就是直性子，向来不喜欢遮掩，就有些情绪地坦白道：“以前够，最近不行了。”
乔安觉得，凭着蒋闹的情商，应该能理解她现在的难处，不会再刨根问底了，应该会有些难为情地转移话题，或是借机道别。
但她绝对想不到，蒋闹今天是特地来的，就是想让她陷入难堪或是愤怒。
只听蒋闹幽幽说道：“那你现在混的还真挺惨的，我真的很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