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躺在地上直打滚，嗷嗷喊痛。
医生问，哪里痛。
他顾左右而言他，一直叫唤，但没个重点。
年轻的实习医生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他才上班没几天，就遇到这么奇怪的病人。
他心里直打鼓，但还是强装镇定，按照程序，很细致地做一些基础检查。
但更奇怪的是，他摸到哪儿，陆西就喊哪儿痛。
结果一路检查下来，头痛、心口痛、肚子痛、腿痛都有了。
年轻医生很无奈，只好先安排住院，抽血化验，一系列仪器检查安排上再说。
蒋杲阳知道连青山和陆西同时出事住院，就很为连雨担心。
他知道，连雨如今一个人，还带着孩子，哪有功夫照顾三个生病的老人？
于是，蒋杲阳想了办法，把三位老人都安排到一个病房，这样方便连雨同时照顾。
他还让护士长给连雨找了个勤快、能干的护工。
但是，医院的护工都是外包的，需要患者家属单独付费。
孙琴一听要再花钱，就立马不乐意了：“你请护工，还要那些护士干嘛？”
连雨安慰道：“护士有护士的事情，护工是照顾起居的。”
孙琴一脸怀疑：“说得好听，我看就是蛇鼠一窝，变着法儿骗钱。”
连雨解释道：“三位病人要照料，我们忙不过来的。”
孙琴看到月凤兰还在，就努努嘴：“大妹子不是在吗？她可以搭把手啊！”
月凤兰理解连雨的难处，又是照顾连青山和陈咏梅，所以很乐意。
但连雨却说：“我下周就要上班，如今这单位不能随便请假了。豆豆奶要接送孩子上学，所以必须找个护工给你搭把手。”
那个护工本来就很抢手，看着孙琴对她怒目而视，就很不爽道：“你们商量好了吗？舍不得花钱就直说，别磨磨唧唧，彼此耽误时间。”
孙琴闷头嘟囔道：“嫌耽误时间就快走，竟然一天要四百多，想钱想疯了吧。”
那护工本以为大家是在讨价还价，所以才激将一下，没想到孙琴是真嫌弃，就立马不说话了。
连雨严肃道：“妈，已经够乱的了，你别添乱了。”
陆西躺床上直哼哼，其实一直支着耳朵听这边说话，就有气无力地伸手召唤：“老婆子啊，你就听闺女的，她也是孝顺你啊。我这病，看样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真要住个一年半载的，你哪能吃得消啊！”
说着就痛苦地咳嗽起来。
孙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表演”，恨他乱花钱，却又不敢揭穿，只能阻止连雨再多花冤枉钱了，就狠狠心说：“闺女，你是钱多烧得慌吗？反正有她没我，你选一个吧！”
连雨犹疑。
孙琴捂着胸口喊道：“你是想把妈也气出病吗？”
连雨还真怕，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多余的事情了。
在一旁的月凤兰也着实嫌护工不划算，她心里已有了主意，就悄悄把护工打发走了。
护工走了，连雨却陷入为难，这三位老人如何照顾？
陈咏梅不用说，植物人状态，每天都需要有人帮忙清理排泄物，还要清洗、按摩。
连青山还在昏迷，更是时刻离不开人。
陆西虽然清醒，但事儿更多，一会这个一会那个，孙琴被指挥来指挥去，忙的脚不沾地。
月凤兰看在眼里，就安慰连雨：“雨啊，你放心，后天你该上班就上班，我让我家老头子，明天接老家人过来搭把手。”
眼下这关系，月凤兰还能不计前嫌，找老家人过来帮忙，连雨说不出的感激。
………
可是，当第二天中午，方万里风尘仆仆地从家里带人赶来时，连雨却傻眼了。
来人是月凤兰的婆婆，方觉的奶奶，豆豆的太奶奶，一位92岁高龄的老太太。
月凤兰见连雨一件吃惊，就安抚道：“雨啊，你放心，我妈虽然年纪大，但身体硬朗的很，在家还自己种地呢。”
“奶奶，你坐这休息会儿！”连雨忙让老太太坐下。
“孙媳妇，你说什么？”老太太用手拢着耳朵喊。
“让你坐下歇会儿！”月凤兰扯着嗓门喊，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道：“就是耳朵有些不好使。不过也没事，你说话大点声就可以了。”
“坐了半天车，我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老太太还很倔强，拄着拐杖在房间到处打量，像巡视领地一样。
月凤兰早把房内的情况跟她说了。
她凑到陈咏梅跟前，心疼地直咂嘴。又看看连青山，难过的直叹气。
又去瞅瞅陆西和孙琴，瞅的他们头皮直发麻。
这功夫，连雨把月凤兰拉到一边：“豆豆奶，绝对不行，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月凤兰大手一挥：“雨啊，你放心，重活累活我来干，她主要就是搭把手，帮忙照看下。”
“那也不行，这说轻点是不孝，说重点，就是虐待老人。”
“你这说话怪吓人的，她来这算是享福呢。这大农忙的，她在老家还要顶着大太阳帮忙干活的。你也别心里过不去，我们村里都这样的，只要还剩口气，就能干活。”
连雨皱眉，怎么都过不了心里的坎，叹气道：“我以为你是找方觉的姑姑或是舅妈来的。”
“雨啊，这是老太太自己要来的。方觉的姑姑、舅妈、姨妈倒不少，但现在是农忙时节，根本分不出身。我那当家的，下午就得赶回去收麦子呢。”
“凤兰啊，你和孙媳妇在嘀咕什么呢？”老太太一转身，看到她们在争执，心里跟明镜似的，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呵呵笑道：“是不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想把我退回去啊？”
月凤兰赶紧上前，凑她耳朵边喊道：“孙媳妇见你来了，开心着呢，说你没来过江州，想让你多住些日子！”
老太太开心笑道：“不了，不了，这城里我住不惯，等事情忙完了，我就回去。”
可话还没说完，老太太脸色就变了，眯着眼睛地看向陆西。
原来陆西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跟孙琴嘲笑道：“呵，这老太太恐怕还活在上个世纪吧，还不知道他孙子和我家闺女离婚了，孙媳妇叫的真够亲昵的。”
老太太横了陆西一眼：“你管我，她嫁入我方家一天，就一辈子都是我孙媳妇。”
陆西乐得直蹬腿，抚掌大笑道：“不是说耳朵聋吗？怎么还能偷听别人说话。”
孙琴嘀咕道：“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装听不到呗。”
老太太被点破，也不急，幽幽说道：“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看着生龙活虎的，比没病的人还精神！”
陆西一听才发现自己刚才太大意，就赶紧直挺挺躺床上，又开始半死不活直哼哼了。
老太太看在眼里，心里也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