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领着身后的几个太医低着头跨进大殿。
见到顾江漓，张太医眉头颤抖。
一种害怕和紧张的情绪让他下意识抖了抖肩膀。
但是很快，他镇定下来。
按照宫中礼数，给皇帝拜了个大礼。
皇帝此时兴致不高，显然已经对太医院有些失望，连忙说道：
“来得正好，朕正意外你们太医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为何明明你们和柳康大夫都有药方，但是百姓们都选择柳康大夫，却不选你们太医院？
“是不是因为百姓们根本不相信太医们的医术？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你们这些太医们也当的太失败了。”
张太医嘴唇一张，正想开口，却被顾江漓上前一步打断。
“这一点我可以帮张太医解释解释。”
皇帝眉头一挑，颇感意外，“哦？”
顾江漓看着张太医讶异的表情，心中暗暗发笑，接着说道：
“太医院的药方贴出来以后，我便派人前往誊抄了一份回来。
“我自己不太懂医术，于是便拿着药方问了柳大夫，接着，又问了几个看病的百姓。
“很快便明白了太医院药方无人使用的原因。
“这原因十分简单，因为太贵了，圣上。”
皇帝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太贵了？”
顾江漓点头，“是啊，如果按照太医院的药方拿一副药，可能会用掉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开支，若是再贫苦些的百姓，恐怕得两年的开支才够买下一副药呢。
“但是柳大夫的药相对便宜很多，百姓们就算再信任太医院的医术，也不敢拿着一整年的开支去冒险。
“这时候又有柳大夫的药方出现，同样能够治病，一副药的价钱不到太医院的百分之一，百姓们当然会选择柳大夫了。”
皇帝回过神后恍然大悟，心中一颗石头缓缓落地。
“原来如此。”他放心了许多，“原来不是百姓们不相信太医院，而是因为太医院的药方他们买不起啊。”
顾江漓把皇帝说得恍然大悟，但是殿中大臣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他们一早就知道太医院药方上的一副药是何等的天价。
别说是那些百姓了，就算是他们要拿出那些钱也得好好寻思寻思。
他们也不是冤大头，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便宜有用的药，何必去买那样昂贵的药材治病呢？
大臣暗自琢磨着，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张太医听着顾江漓向着他们说的话，有些傻眼了。
但随后，他立刻抓住这个契机，开口道：
“是啊，如圣上所说，百姓们不去用我们的药方，是他们自己手中拿不出那些钱，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认定我们太医院是这个赌局的输家吧。
“他们不用我们的药，不能证明我们的药没有用。
“所以圣上，若是真的依照将军夫人的方法来判定这场赌局的输赢，老臣认为，有些太过儿戏了，实在有失公正。
“老臣觉得，这场赌局本就是北齐为了能让百姓早日脱离瘟疫的苦海而设立的，如今我们和柳大夫都有了各自的方子，都能治病，就应该不再追究输赢了。
“其实……平局也不错的。”
顾江漓浅浅一笑。
她就知道张太医要找这个借口。
皇帝想保住太医院的颜面和名声，也许会听张太医的话，直接让这个赌局变为平局。
但是她可不愿意。
“张太医，您说得有道理，如果太医院的方子的确有用的话，那我这个辨别输赢的方法的确有失公正。
“但若是……太医院的方子根本就没用呢？
“我换句话说，如果你们开的方子，根本治不了瘟疫呢？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承认这场赌局的胜利人是柳康大夫呢？”
张太医脸色大变，说话的嗓门一瞬间提升了许多：
“将军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呀！
“这个方子是我们二十几个太医没日没夜辛苦三年才找出来的！
“宫中有好几个宫女吃了这个方子的药身体好起来了的！
“你不能为了赢得赌局就往人身上泼脏水啊，这也太没有大家风范了！”
这一通扣帽子的言语，顾江漓没有生气，反倒是淡然一笑。
“张太医急什么？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受冤枉，也最不喜欢冤枉别人了，所以但凡是需要证据说话的事情，那都是半点马虎不得的。
“您说有几个宫女吃了这副药恢复了，我们当然十分开心呀。
“但秉着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的原则，时宴三日前进了宫，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估计现在也该有结果了。”
顾江漓说完，张太医的眼珠子瞪得比灯笼都大。
惊讶的双腿发颤，嘴唇发白。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万分惊讶地说道：
“谢将军进宫，是为了调查此事？朕好心让他住下，他为何从未与朕说过？”
顾江漓做出吃惊的模样，“啊？他没向圣上说过吗？哦……可能是想着为圣上分忧，不想圣上忧虑吧。这种小事，他向来是自己一个人做了就行了。”
正此时，谢时宴像是感觉到顾江漓的召唤似的，已经出现了大殿之外了。
没等皇帝传召，他自行走进来。
一瞬间，所有大臣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谢时宴沉着脸走近，目光充斥着淡漠与冷峻。
唯有站到顾江漓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才有了一些温柔。
“放心，一切有我。”
他低头小声说道。
顾江漓心中当然安心。
她看见谢时宴身后几个宫女的时候，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张太医看见谢时宴的时候，嘴角的颤抖更加明显。
看到谢时宴身后几个宫女的时候，心虚更是完全掩藏不住。
谢时宴瞥了他一眼，“看张太医的神情，想必是认识这几个宫女的。”
皇帝听了，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张太医。
张太医干咳两声，故作镇定道：“当……当然，她们是吃了我们开的方子好起来的，是试药的宫女，老臣当然认识。”
谢时宴冷笑：“是吗？她们身上曾经也因为瘟疫而导致皮肤溃烂了？”
“的确……如此。”
“我再问一次，是溃烂吧？”
张太医慌了神，抬起头，不明白谢时宴如此执着溃烂不溃烂的有什么意义？
但他知道这瘟疫就是会造成皮肤溃烂的，所以最终还是咬紧牙说：“是，几名宫女的确受瘟疫所累，皮肤溃烂了。”
顾江漓在谢时宴身后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笑容。
这让张太医心中不断生出不安。
谢时宴冷冰冰地开口：“好，那我再问，太医院找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具体是几天前？”
张太医咽下唾沫，紧张地看向自己身后的同僚，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五天……哦不，六天前。”
谢时宴露出嘲讽的笑容，这让张太医浑身如堕冰窖。
谢时宴问出口的话，更是让他大感不妙。
“张太医，你说，如今这几名宫女身上还留有疤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