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 谢谢! “阿菀,过来!这里!”谢二郎用力的摇晃着拨浪鼓,要吸引阿妹往他这里爬。
谢知坐在床上, 瞥一眼谢二郎,继续低头玩着积木。所谓的玩积木也不是把积木一块块搭起来,这太惊世骇俗, 她用小肉手一抓一放的玩着小木块,训练自己的抓握能力和手指灵巧程度。
谢兰因哄着女儿, “阿菀,怎么不跟阿兄一起玩?”
谢知对着阿娘依呀叫着, 拨浪鼓有什么好玩的?她才不跟二哥玩这么傻的游戏呢。
谢兰因见女儿对自己笑的甜甜的, 忍不住抱起女儿亲一口,“阿菀是阿娘的小心肝。”
谢知用力的点头,必须的。
谢灏进来时就见母女两人笑得一脸灿烂, 他脚步一顿, 谢兰因抬首对谢灏笑喊道:“大兄,你看阿菀都可以一个人坐榻上了。”
谢灏见阿妹难得笑得这么开心,也不愿意拿不好的消息刺激她,他弯腰逗着小丫头,“阿菀现在会爬了吗?”他心中一叹,就让阿镜开心几天,等到陈留让大人去跟她说, 要把阿菀放在公主府由他抚养的事。
谢灏不想做这恶人, 虽然他也赞同把女儿留在公主府。阿菀和阿镜不同, 阿镜不可以显『露』在人中,阿菀是自己的嫡长女,大人的亲孙女,有光明正大的身份,跟阿镜隐居只会害了她。且大人也说他会亲自教导阿菀,谢灏更放心,大人教导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谢知瞅着阿耶,她会不会爬他不知道吗?
“还不会,但是会翻身了!”谢兰因过分兴奋的话,让谢知心生不妙,果然还没等她来得及有反应,她就被阿娘四脚朝天的推倒在床上,“阿菀,翻身给你阿耶看!”
谢知:“……”你们这是把我当洋娃娃玩吧?信不信我哭给你们看!
谢灏见女儿一脸无奈的斜眼看着他们,忍笑将她抱起来,“我昨天就看到她在翻身。”
谢知点头感慨:“孩子长得真快,我还记得她刚生出来的模样。”
谢灏怕谢兰因又想起圣人,忙问她:“公主的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都备下了,大兄你放心,我不会失礼的。”谢兰因说。
谢灏道:“我怎么会不放心你?”
谢知在阿耶怀里一蹬一蹬的,示意谢灏带她出门,谢兰因笑着说:“大兄你都把她宠坏了,现在她一见你就要你抱她出去玩。”
谢灏道:“没关系,阿菀很乖,小孩子就该出去多走走。”谢知点着小脑袋附和,她还小啊,还在长身体长眼睛,需要多看看远景保护眼睛啊,才不是她喜欢外出。谢灏又叮嘱谢兰因,“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别老闷在船舱里。”
谢兰因摇头道:“外人都是人,我懒得外出。”
谢灏不容阿妹拒绝,她每天闷在房里,只会闷出病来,“我让人在外面架幔帐,就不用怕见外人。”
谢兰因奇道:“哪来的幔帐?”
“步六孤将军今天让人送来的。”谢灏这几天跟秦宗言已颇有交情,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家人很感激,心里又多少有点疑『惑』,他不觉得自己能重要到能让秦宗言如此重视他家人的地步。
他又不是初出茅庐、求贤若渴的寒门弟子,就算朝廷不给他派能吏,秦氏家族也不至于会缺一个长史官。可谢灏又想不出秦宗言对他们好的别的原因。也不怪谢灏一叶障目,秦宗言自那天见过谢兰因后,就再也没有往内舱去过,甚至都没提过谢兰因一句,谢灏也不可能自作多情的认为他看中阿镜。
倒是这几天秦纮时常来找阿菀玩,一个会跑会跳的男娃、一个坐也不能坐的稳小娃娃,出乎意料的玩得十分开心,让谢灏隐约猜测秦宗言是否想让秦纮娶阿菀?谢灏不反感秦纮,但世家不兴定娃娃婚,如果两个孩子真有缘,等他们再大些,他会考虑这门亲事。
“步六孤将军真是好人。”谢兰因本来厌恶秦宗言的无礼,可这些天她对他改观不少,阿菀玩得积木也是秦宗言送来的,每个木块都磨得光滑圆润,这种玩具在梁国自然不算什么,可在路上算很珍贵了。
他能细心到替孩子准备玩具,也不一定会像阿兄所言只可共患难,不能同享福。她也跟谢灏猜到一处,认为秦宗言是有意让两个孩子联姻,谢兰因认为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家女儿聪明可爱,多几个小追随太正常不过,谁知道两个孩子将来如何,她可不会让女儿这么早就订下来。
谢兰因、谢灏到底还太年轻,经受的风雨也少,不像秦宗言十二岁便随父出征,十五岁就担下秦家的重任,官场、战场数十年的历练,让他蜕变成老狐狸,一招声东击西就转移所有人的关注点。
他已跟谢简商定在陈留下聘,然后在怀荒镇举办婚礼,他一定会给谢兰因一个隆重的婚礼,如果谢兰因不想跟女儿分开,他也愿意让阿菀入秦家的族谱,当他的嫡女。不过谢简和谢灏肯定不会答应,当秦家的嫡女哪有当谢家的嫡女好?
等到达陈留他还会告诉谢简一个秘密,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写在书信上,但谢简心里肯定也有数,他目前拿出来的这些,远达不到他所说的诚意,他相信这个秘密会让谢简满意的。
秦宗言跟谢兰因的婚礼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谢灏、谢兰因、谢洵却毫不知情,而刚跟谢简达到陈留的公主震惊的喊道:“郎君,你说什么?你要把兰因许给步六孤宗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简,他明知道步六孤宗言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让女儿跳这个火坑?
谢简道:“是,等凤生他们到陈留,我们就会过五礼,婚礼去怀荒举办。”怀荒镇是六镇之一,秦宗言的驻兵就驻扎在怀荒镇,他的将军府也在怀荒。
“可——可——”陈留公主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想问谢简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不怕兰因重蹈她阿妹的覆辙吗?
谢简轻握着公主的双肩,“阿芬相信我,我不会害我们女儿的。”他知道陈留由此及彼,担心他会将宁馨随意许人,所以特地加重了语气,说他们的女儿,“阿镜她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她在怀荒会生活的很好。”
谢简对女儿有很大的信心,他当年设计弄死李氏老妪的大兄,让李氏一族对他恨之入骨,他避走梁国,阿镜都尚能成为萧赜的皇后,他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别说阿镜跟萧赜的婚事是成祖定下的,就是皇后尚能废后,阿镜能把萧赜哄得坚持立他为后,拒绝李氏女,她现在就能把秦宗言哄得眼里只看她一人,毕竟她是秦宗言主动求娶的。
陈留被谢简渐渐安抚下来,她低喃道:“秦宗言真不会害死她?”
谢简无奈的说:“阿芬,你阿妹不是秦宗言害死的,她是身体不好,病逝的。”
陈留道:“可要不是他宠妾灭妻,我阿妹何至于整日抑郁?”
“可阿镜不会在乎这些事。她以前是梁国的皇后。”一宫之后最要不得就是嫉妒,天子是拥有三宫六院的人,当然谢简不会说萧赜内廷空虚,仅谢兰因一人。能让皇帝独宠一人,也是阿镜的本事。
阿镜是秦宗言自己要的、小慕容氏是慕容家硬塞给他的,两人在秦宗言心目中的地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同为男人,谢简太明白男人的劣根『性』,求来的永远是最好的。
陈留嘴微微翕动,谢简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而且他已经是阿镜最好的选择,没有他,阿镜又能嫁给谁?我可舍不得她入宫。”魏国不是没有丧妻的高官,可大部分都是老头子,他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他们?
陈留轻叹一声,“只是苦了阿镜。”
谢简暗想,把女儿留下来才是苦了她,他这个女儿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在梁国就是公主都不及她尊贵,寻常人家怎么可能供养得起?
陈留迟疑的问:“那阿镜那里我去劝她?”
谢简说:“不用,我来说,阿镜会答应的。”
陈留见谢简一脸笃定,心中不以为然,她不觉得谢兰因会在这时候答应再嫁。她跟萧赜是在最情浓的时死别的,不说要为萧赜守孝终生,起码也要缓上两三年再嫁,郎君太不了解女人了。
谢简不了解女人吗?或许。毕竟他接触过的女人并不多,且他身边大部分女人都不能以常理度之,但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在任何人都认为谢兰因一心沉浸在忧伤中无暇他顾的情况下,他已猜到女儿有入宫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他太了解女儿,才会去试探秦宗言,试探他是否愿意娶阿镜。还是先前他所想的,如果崔太后已是风烛残年,他一定会让女儿入宫,但崔太后很健康,看起来还能活很久,所以他选定的入宫人选不是女儿而是孙女阿菀。这也是他传书谢灏,要亲自教导孙女的原因。
谢兰因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定下自己和女儿的一生,只一路心事重重的到了陈留。越靠近陈留,她心思越重,很多次想带女儿去洛阳隐居,但又怕耽搁女儿的未来,她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好女儿?而且女儿现在是大兄的嫡长女,更没理由跟她一个姑姑避世而居。
等一行人达到陈留,谢兰因、谢灏、谢洵站在甲板上等着谢简派来的马车,阿菀被侍女抱在怀里,谢大郎、谢二郎、秦纮三人对着江里打弹弓。谢兰因半开玩笑道:“大兄,阿嫂去世也有一年多,你何时准备续娶一个?”
谢灏说:“我不急。”
谢兰因问:“大兄也想尚公主?”
谢灏摇头,“不。”因魏国子贵母死的制度,魏国的公主在其父不能亲政的情况下不太有联姻价值,因为她们大部分跟皇帝不同母。大人当时会尚陈留公主也因为当时在位的是公主的父亲而不是兄弟。
且现在天和帝和崔太后斗争是最激烈的时候,傻子才会在这时尚公主站队。这道理他不信阿镜想不明白,他问妹妹道:“阿镜你想说什么?”
谢兰因说:“也不想说什么,我就是想阿菀她将来——”谢兰因很难不担心女儿,儿子大兄可以带在身边教导,女儿怎么办?
谢灏明白阿妹的顾虑,她既想把女儿带在身边又怕耽搁女儿,但如果放手又担心他家里无人教导阿菀,他斟酌道:“阿菀你不用担心,大人说他会亲自教导阿菀。”
谢兰因错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大兄好一会才怒道:“不行!”
谢兰因的声音因过于生气而变得尖利,谢洵被阿姐吓一跳,除了宫变那一天,他从来没见阿姐情绪如此激动过。
谢灏苦笑一声,阿镜太聪明了。
“为何不行?”淡淡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谢简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斗篷缓缓走来,气质冷峻、渊渟岳峙。
萧赜站在建章宫的檐下看着挂在屋檐下的明角灯,凉寒的夜风将明角灯吹得晃动不休,烛火明灭不定,似随时都要熄灭。萧赜幼时曾听老寺人*说,宫里的物件都有些邪『性』,尤其是老物件,他原本不信这些邪说,可却觉得老宫侍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他还记得大父*在时这些明角灯只要一点上,大半夜的都能把半边天照亮,可现在——
萧赜微微摇头,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正要出宫,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声,“阿兄!”
熟悉的呼声让萧赜脸『色』微变,他侧身望去,只见一窈窕的身影朝自己奔来,萧赜疾步上前,迎上了来人。来人见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想要扑入萧赜的怀中,却被萧赜握住双肩,他难得厉声喝问道:“阿镜你怎么在这里?”他明明安排了人手送阿镜出宫了,为何阿镜还在这里?
谢兰因闻言眼眶红了,“阿兄,我来接你啊!你不陪我跟阿菀一起走吗?你不是说我们一家三口要永远在一起吗?我们还要给阿菀生个阿弟!”
谢兰因是萧赜的舅妹,两人青梅竹马,萧赜向来视她若掌珠*,从不曾高声责骂过一句,眼见心爱的妻子伤心欲绝的望着自己,萧赜也心如刀割,可他面上毫不动容,只冷着脸对妻子身后的舅弟道:“阿虎,快带你阿姐离开。”
“圣人,你真不随我们一起走吗?”谢洵最后劝着表兄,“大兄已经在城外等着我们了,我们尚有数百死士,不愁离不了建康,只要离了建康,河东王就不可能再抓到你了。”他不懂圣人为何不愿意跟他们离宫?
“离宫之后又如何?”萧赜反问。
“河东王行逆臣之事,天下群起而攻之,圣人随我们出城,再集结天下群雄——”
谢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赜打断了,“然后天下再起兵『乱』,诸王内斗,让索虏*有可趁之机,断送我们萧家的江山吗?”
萧赜的话让谢洵无言以对,谢兰因睁着泪目看着夫婿兼表哥,“阿兄,所以你就要抛下我跟阿菀了吗?”
“阿镜。”萧赜愧疚的望着妻子,“我不能走。”他不能走,他一旦离宫,民间定有无数打着他旗号的逆贼起事。萧赜也恨王叔河东王有不臣之心,可再恨他也不想断送萧家的江山,国朝再也经不起大动『荡』了。
萧赜仰头看着几乎跟朝霞烧成一片的火云,只要多给他五年时间,如果他能早出生五年,如果大父再多活几年,不让他六岁便登基,他又何至沦落至此?时不待我!
“阿兄——”谢兰因紧紧的搂着萧赜,一声声泣血唤着他。
萧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抬手轻抚谢兰因的鬓发,“阿镜,出去后带着阿菀好好过日子,若有——若有合适的人就嫁了吧……”萧赜不忍阿镜陪自己死,更舍不得她孤苦一世。
阿菀是萧赜和谢兰因唯一的孩子广陵公主,两人爱若珍宝,想了许多名字都觉得配不上女儿,只能先给爱女取了个小名“阿菀”。菀有草木茂盛之意,两人只盼爱女能平安健康的成长。
谢兰因颤声喊道:“阿兄——”她还想说话,但萧赜的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口鼻,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袭来,谢兰因顷刻便软了身体,失去了意识。
萧赜将昏睡过去的妻子递给了谢洵,“阿虎,你们快走,别耽搁了。以后阿菀就是你们谢家的女儿。”他顿了顿,长叹道,“唯愿吾儿后身不再生于帝王家。”说罢萧赜苦笑,他当年同阿镜读史时曾嗤笑亡国之君才有此言,没想到自己竟有说此语之日。萧赜苦笑,他死后萧家的江山又能支撑多久?
谢洵看着神『色』决然的姊夫,咬了咬牙,抱着姐姐,单膝跪地道:“臣粉身碎骨亦不负陛下!”说罢起身带着阿姐匆匆离去。
萧赜送走了唯二的牵挂,心头一松,握紧手中的佩剑,他不愿离去,但也不会俯首就擒。
建元九年六月乙酉,武昌王综及大将军李温叛,纳河东兵,都城陷。侍中王奇请帝避走,曰:“河东逆贼势旺,然君贵为天子,民心向之,可避走武林,再四集援兵,讨逆贼,取京口,破其籓篱,扼其户槛。”
帝曰:“朕若发兵,索虏必乘虚来袭,朕岂能因一己之私,令百姓俱陷涂炭?”遂拒。又曰:“国朝无降帝。”乃崩于建章宫,年十六。自侍中王奇而下从死者数十人。
《梁史本纪》,昭皇帝讳赜,字物宜,小名善孙,小字承嗣,成祖孙,懿惠太子长子也。母谢氏。中兴二十五年九月,立为皇太孙。帝姿貌端华,从容弘雅,见者以为神人。生而颖慧,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
『性』仁厚至孝,年五,侍成祖疾,昼夜不暂离。成祖抚之曰:“儿至孝。”中兴三十年五月成祖崩,辛卯,即皇帝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建元元年。时帝幼冲,未亲国政,太皇太后李氏临朝摄政。建元元年二月,追尊皇考曰文皇帝,皇妣谢氏曰文安皇后。建元六年,迎谢简女为后。
建元九年六月,时河东王厉帝绩反,帝崩于建章宫,皇后谢氏殉。厉帝遣使葬帝后于成祖阳陵。七月,诸臣请封帝后,及加庙谥。厉帝追谥曰幽皇帝,后曰幽皇后。大齐始元元年,齐太宗诏廷臣集议,改谥曰昭皇帝,庙号仁宗。皇后谢氏曰昭德皇后。
史家赞曰:帝少有大度,外柔内刚,亲政之初,轻徭役、减重赋,以仁驭下,公道为先,实有为之君。及『乱』,又怜民生而不动兵,乃蔼然仁者。惜受制权『奸』,英年惨死,可为浩叹。
郗夫人嫁给王畅后谢灏课业繁重,无暇他顾,再没见过母亲;谢兰因也只在宫廷年节时见过母亲,反而谢洵因年幼依恋母亲,经常被郗氏带到王家暂住,同郗夫人和王畅感情很好,他很看不惯抛妻弃子的生父。
谢灏知道阿弟有心结,也不想他闷在心里,耐心的解释自己为何要去魏国:“建康不能待了,再往南是没开发的蛮荒之地,瘴疠交侵,我们过去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别说带着阿镜和阿菀,我们只有往北方走,至少魏国还有大人在。”北方至少还有父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