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如此行事, 魏国那些臣子就能顺利退回京城,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阻拦他们。”谋士说, 秦家兵力不少,但秦宗言领了一半去攻打柔然、秦纮领了余下的大部分围剿趁『乱』入侵的外族和对付彭城王, 留给他们的人手就不多了。他们还没自大到认为可以带着这些人手去攻打平城,平城的军士都是拓跋曜手下的精锐。
拓跋曜刚死,余威尚在, 他们不宜跟他们强拼, “且将军还背负了弑君恶名。”谋士这句话说的非常小声, 秦纮让郭彦暗杀拓跋曜的事连谢知都是最后才知道的,这些人就更不可能清楚。大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平城的消息传来,拓跋曜亲口说秦宗言怂恿大皇子暗杀自己, 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谋士们心里很着急,如果他们放外族入侵,完全可以把这次恶名全部推倒大皇子和外族身上。
谢知额头突突直跳,她就没见这么干脆接过污水往自家主君头上泼得人, 她叹气, “刺杀陛下的是大皇子,与大人何干?就算有小人心存恶念,污蔑大人刺杀陛下,我们还同小人计较不成?待大人荣登大位那一日, 什么恶名都没了。”不管事实如何,反正他们是坚决不能承认这件事,等大人当了皇帝还有什么恶名?拓跋曜说大人刺杀他又如何?他都死了, 死人是没法为自己辩解的。
谢知心中微叹,她对拓跋曜已没男女之情,可拓跋曜对自己向来不错,得知他身故谢知心里还是有点伤心的。纯粹为他死而伤心,他不死麻烦的就是秦家和自己了。刺杀拓跋曜是解决他们目前困境最快、也是损失最少的方式,可也后患无穷。拓跋曜没有马上死,还活了不短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他处理自己的后事,大人刺杀拓跋曜的恶名是洗不掉的。谢知心里同情大人,明明不知情,还为儿子担了这么一个恶名。
谋士斩钉截铁的说:“所以女君更要放开防线,让那些蛮夷入中原,这样才能动摇大魏根基!”
谢知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让蛮夷入中原,动摇的岂是大魏的根基?”动摇的是汉文化的根基好吗?就算后世史书冰冷的表述五胡『乱』华是民族大融合时期,是有深远意义的。可谢知也情愿不要这种民族融合,那时候死了多少人?十室九空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成语,而是一个血淋淋的描述。诚然一个封闭的文化是长久不了的,可民族大融合并非只有战争手段,唐代也是民族大融合时期,往后的朝代只要不是闭关守国,都能民族大融合,用文明的手段民族大融合不好吗?
谢知见在场众人虽不至于像那谋士般,恨不得她马上答应自己的计谋,但面上也浮现了少许不以为然,她可以保证很多人心中腹诽自己“『妇』人之仁”。谢知闭了闭眼睛,大人和五哥出征了,为了保证他们安全,谢知让他们带走了大半精锐,自己只留下少许武士,郭良几个顶尖谋士都随军出征了。
谢知以为留下的这些谋士,就算不像阿耶、郭彦、郭良般运筹帷幄,也起码有基本的理智,没想这些人在大人弑君的刺激下尽出馊主意,一堆酒囊饭袋!难怪大人老说人才难求。她耐『性』子跟他们解释,“魏国豪强林立,魏帝虽身死,可魏国大权仍在,大部分豪强不敢放任私兵横行。一旦我们引狼入室,那些豪强就有了扩展私兵的理由,届时我们不仅要应付蛮夷,还要应付各地崛起的诸侯王,疲于奔命,我们还如何能图谋问鼎天下?”以史为鉴,引狼入室的人从来没一个有好下场。
“既然女君觉得此计不可行,您可有别的提议?”另一名谋士问,受主君们信重的郭良等人不在,他们正想在女君面前一展才华,奈何女君太过『妇』人之仁,不愿意多杀生,不知她有什么想法?
“囚禁太皇太后、扶植皇三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谢知说,他们本意是扶植太子之子,但大皇子下手不狠,没马上弄死拓跋曜,给他留了下遗诏的时间。三皇子是拓跋曜指定的继承人、太皇太后是他金口玉言定下的辅佐之人,这两人代表了魏国正统,必须要把他们控制在手中。有他们在,各地豪强肯定暂时不敢有大动作。谢知也不指望他们能一直安分,只要安分几个月就好。
“我们这点人手如何挡得住禁军精锐?”谋士们大惊失『色』,纷纷阻止谢知这种异想天开的建议。
谢知看着这些人只感心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从谏如流、善解人意的主人,可是看到这些谋士,她却只想把这些人嘴都封起来,果然是事情太多、五哥孩子又不在身边,让她心情暴躁了吗?谢知长叹一声,好言好语的以最快速度打发走了这些谋士,问单独留下的亲卫将领道:“如果让你带一千精锐突袭魏军,你们可有把握将大部队冲散?”
谢知说自己不懂军事,那是跟秦宗言、秦纮他们比,他们毕竟是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而谢知懂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可这些谋士同样也是纸上谈兵,他们也没怎么上过战场,而且他们还不知秦纮给谢知留下的兵是秦家精锐中的精锐。
秦家精锐只有两万余人,秦宗言、秦纮带走了大半,只留了两千给谢知。谢知是秦纮的命根子,他若没有完全的把握,怎么敢只留两千精锐保护妻子?这些精锐单兵作战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如果结成小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
“五百足矣。”将领简洁的说,他还没忘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女君。
谢知眉头一皱,“我给你一千,我要求你绝对完成任务。”她多给人手是想降低伤亡。
将领说:“郎君走之前再三叮嘱我们,要保护女君。”
谢知道:“我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她顿了顿说,“我会跟你们一起去。”特殊时刻,谢知也不想隐瞒将领自己的打算,她还指望他们保护。
“女君!”将领大惊失『色』,战场形势莫测,随时都有危险,郎君走之前再三叮嘱自己要保护女君,他敢带女君上战场,等郎君回来肯定军法处置自己。
“我必须去。”谢知轻叹一声,“阿耶离开时候把公主、郡主和孩子们都留在平城了。”以太皇太后的行事,狗急跳墙时肯定会把谢家子嗣全杀光,届时让阿耶怎么面对大哥、二哥?阿耶是为了她才如此,她不能让阿耶单独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同样她也不想把这责任推到属下身上。
将领欲言又止,他想说既然谢太守都抛弃子孙了,女君又何必费心?可女君坚持一起去也是为自己好,这样他就不用承担是否要杀死谢氏子的罪孽。如今这情况,就算自己杀了谢氏子也没人会说自己什么,可等将来将军荣登大位,他的下场就不好说了。且他清楚女君的脾气,她既然说了要去就肯定会去的,他沉『吟』了一会道:“战场危险,还请女君稍作装扮。”军营里有个女人太突出,还是让女君扮成自己近卫比较好。
“好。”谢知一口答应,只要将领答应带自己出门,一切都好说。
“郎君留下两千精兵保护女君,还请女君将精兵尽数带走。”将领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带上一千人就足够保护女君。魏国太子被数万人保护都被流箭『射』死了。
“这样坞堡就没人保护了。”谢知反对,娘还在坞堡里,她不能让娘有危险,过几天阿耶和祖父也要来,“起码留下五百人。”谢简、谢灏、郭彦几人还在逃亡的路上,平城的消息是谢知通过另外渠道知道的。
“坞堡坚固,三百人足矣。”将领说,他见谢知还想反对,继续劝道:“我们还有于将军和数万屯兵,想要攻下坞堡,起码要数十万人、月余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们从平城回来了。”将领这么说也是谦虚了,除非是二十万大军压来,不然凭着他们坞堡,于波起码可以抵挡个一年半载。
谢知和将领提起的精兵,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职业军人,平时专职就是军训。除了这两万精兵,秦家还有屯兵,平时抽出一段时间军训,大部分时间用来干活。谢知所在的屯堡里是全民皆兵,随时可以拉出数万民兵。这民兵比不上精兵那么训练有素,但也不是那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壮丁可以比拟。
谢知一想也是,拓跋曜死了,魏国主要兵力不是去打柔然、就是被彭城王带去怀荒,太皇太后为了自身安全,也不敢擅动手中仅剩的兵力。没了魏国威胁,别的小国更不用担心,除了柔然、高句丽,别的国家出不了那么兵力。
“我们现在就走。”谢知说。
将领拱手道:“属下去点兵。”
谢知颔首,她也要换衣服。
谢兰因没参加这次会议,她刚被于波从平城送到这里,她不像谢知那么热爱锻炼,连日奔波让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到了坞堡就睡了个天昏地暗,谢知去看她时,她刚醒来,由丫鬟伺候着洗漱。听说谢知要带兵去平城,谢兰因一惊,“你又不懂行军打仗,让手下将领去不就行了吗?”
“阿耶走的时候把大哥、二哥的妻子孩子都留下了。”谢知轻声道:“我担心太皇太后狗急跳墙。”
“那你更不能去了。”谢兰因脱口而出,太皇太后要是杀了他们,阿菀去了,不是给大郎、二郎心里留隔阂吗?
“我不去,大哥、二哥恨得就是阿耶。”谢知摇头说:“我不能让阿耶晚年不得清静。”
“那你怎么办?”谢兰因担心的看着女儿,她担心大哥晚年不得清净,她心里就好受?
“我有夫婿有孩子,将来大人登顶,您是皇后、我就是太子妃,有什么不得清静?”谢知轻描淡写道:“得了如此好处,总不能一点付出都没有吧?”谢知心中暗想,她身上早背负了无数罪孽,多一点也不算什么。
“你把于波带走。”谢兰因说,于波是老将,经验丰富,一定能很好的保护谢知。
“于将军是大人留下保护你的,我不能带走。”谢知一口否决,她见阿娘还要劝自己,她好笑的说:“大人会留下亲信保护你,五哥就不会吗?你放心吧,我手下的人手不比于将军差。”
谢兰因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她并非寻常贵夫人,见女儿坚持要走,也不在这时刻拖延女儿时间,兵贵神速,“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于波不走也好,可以替自己按下所有反对的人。
谢知见母亲已经反应过来,起身说:“您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回来了。”
谢兰因看着快速离开的女儿,心中长叹一声,对要扶着自己躺下的丫鬟说:“给我换衣服。”
丫鬟一怔,“夫人不再休息一会嘛?”
谢兰因道:“不了。”阿菀走了,下面的事就归自己了,“你先把于将军叫来。”坞堡安全是首要的,阿生也是主要的,等阿菀回来,就该准备他跟太子长女的婚事了。谢兰因这会在明白秦宗言为何要让自己养郗家的小娘子,他是猜到有这么一天才会如此?
换别的情况,谢兰因肯定不会让孙子才成亲就纳妾,可现在秦家杀了拓跋曜和太子,跟拓跋家有血海深仇,他跟妻子怎么和睦相处?等他长大纳几个柔顺的妾就很有必要了。谢兰因暗暗磨牙,这老『色』鬼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五哥总是在坑爹,一直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