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站在一旁,皱眉望着那一辆辆鱼贯而入的马车。
“~主公,在下有一事不明.. 。”
鲁肃看向孙权。
“以徐子玉的精明,查抄顾府,岂会白忙活一顿?”
“这可不想他一贯的风格。”
“退一步讲,就算是徐子玉失算了。”
“他会坐视顾柏,将财产运出吴郡城?”
蹊跷,此事过于反常。
经鲁肃提醒,孙权也发现了似乎有些说不通呼.
徐子玉此人雁过拔毛,颗粒归仓。
放任顾柏离开?
这的确是太过反常了。
“难倒说……是顾柏在虚张声势?”
孙权想到了这种可能。
车上的钱财不会是假的吧?
鲁肃也微微颔首,表示赞成。
不是对顾柏不放心,而是因为太了解徐然。
“去,看看马车上装的是什么。”。
孙权吩咐道。
指令立刻传达到了城门戍守的副将杨凌那里。
“站住!”
杨凌上前,手持青铜剑,随手挑开了马车上盖着的篷布。
篷布下面,是一串串的铜钱,堆得满满当当。
或许是连日阴雨的原因,铜钱似乎有些发霉。
杨凌皱眉,伸手在鼻前扇了扇,试图驱散难闻的霉味。
胡三忙上前,赔笑道:
“将军,我顾家的车队,你还不放心吗?”
杨凌将他推开,随手拿起一串铜钱,在手中颠了颠。
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五铢钱,虽有些发霉,但成色很新。
并未察觉出异样后,杨凌随手把铜钱,又扔了回去。
“放行、放行。”
杨凌挥了挥手。
啪!
一串铜钱,从马车之上滑落,掉落在地。
胡三忙弯腰捡起。
但当他俯身之时,突然一愣。
“啊,这……”
他忙伸手拉起铜钱的串线。
猛地一提,却听见哗啦啦一阵脆响。
这串铜钱在提起的瞬间,变得稀碎。
就如豆腐渣一样,散落一地。
“跌,跌碎了?”
胡三仿佛不敢置信。
从未听说过,铜钱还有不抗跌的。
杨凌见状也是一愣,慌忙上前,捡起地上破碎的铜钱,摊在掌心之中,仔细观察。
真的是稀碎!
这是怎么回事?
杨凌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马车上拿起一串铜钱,用力地摔在地上。
啪~
随着一连串的闷响声。
一串铜钱,尽数稀碎!
比刚才掉落的那串,碎得还要彻底。
胡三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地上散碎的铜钱,目瞪口呆。
此时,顾柏也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话刚出口,顾柏就看到了地上的五铢钱碎屑。
“这……”
胡三忙从马车上,抓起一串铜钱,快步走到顾柏面前。
“老爷,你看!”
说着,他握着铜钱,用力一攥,随即摊开掌心。
十几枚铜钱,被捏得粉碎。
“这怎么可能!”
顾柏大惊失色。
他忙快步走到马车旁,随手抓起一串铜钱。
这一抓,就有铜钱碎裂了。
再稍一用力,就捏碎了几枚铜钱。
“这些铜钱……”
顾柏的嘴唇在哆嗦。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几十车的铜钱,是他最大的依仗。
是他顾家生存的根基,东山再起的资本。
顾柏眼前一黑,向后栽倒。
“老爷!”
胡三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瘫软的顾柏。
“完了,全完了。”
人财两空的顾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嘴唇犹在颤抖。
胡三迟疑道:
“这些钱币,都是假的?”
“可……与真的一模一样啊!”
“谁有这种仿造的本事?”
顾柏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
就如同濒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徐子玉!”
顾柏想起了,那日点将台上,徐然那似有似无的微笑。
这一切,肯定都是他布的局!
买走顾家大多数产业的,极有可能也是徐子玉的人!
难怪对方都不怎么讲价。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因为他们支付的,都是假币!
何须讲价?!
噗!
顾柏张口吐出一口老血,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城门戍守的副将,匆匆将情况汇报了孙权。
其实不用他说,孙权站在城楼上,早已目睹了一切。
“一个没钱的顾家,我要他何用?”
恼怒的孙权,径直拂袖离去。
真是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孙权感觉受到了侮辱。
鲁肃并未追去。
他站在城楼上,俯瞰着晕死过去的顾柏。
良久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倘若当初,江东没有接纳刘备;
倘若当初,孙权不曾在渡口设伏;
倘若当初……
戍守的副将,观察着鲁肃的神情,试探着问道:
“鲁大人,怎么处理?”
他指了指,城楼下的顾家车队。
鲁肃露出一抹苦笑。
如今的顾家,就像是拔了毛的凤凰。
他对会稽郡已是毫无用处.
鲁肃是个厚道之人,但也不是滥好人。
顾家拖家带口的几百号人,没有经济收入,靠什么存活?
以顾家的这种情况,放他们进~吴郡城,有害无利。
“怎么处理?”
“杨将军-知道该怎么处理。”
鲁肃拍了拍杨凌的肩膀,转身-离去。
杨凌懵逼,望着鲁肃的背影。
什么叫我该知道?
我特么要是知道,还问你?
一名心腹下属凑上来道:
“将军,鲁大人的意思是撵出去。”
“下面的,可是江东四大家族之首的顾家!”
“主公和鲁大人都不露面,这不就是表明了态度嘛!”
杨凌经他提醒,恍然大悟。
“嗨,这些读书人说话就喜欢掉书袋!”
“告诉兄弟们,将顾家那帮子人全撵出去!”
吴郡城。
郡守府。
徐然正与周瑜、蔡瑁等人议事。
周瑜和蔡瑁,两个昔日的死对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坐下来一起议事。
一名下属进来禀报,陆泽求见。
陆泽是江东的情报人员。
他主动前来,定是有要事禀告。
“让他来吧。”
很快,陆泽被带了过来。
“在下见过司空。”
“见过蔡将军,见过周郡守。”
陆泽拱手,和众人一—打招呼。
身为情报人员,自然知道周瑜继任郡守一事。
“何事?”
徐然压手,示意陆泽随便坐。
陆泽有些犹豫。
毕竟蔡瑁和周瑜在场。
情报工作,想来不传六耳。
周瑜和蔡瑁会意,当即起身,就要告辞。
徐然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安心落座。
“无妨,公瑾和德珪都是自家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徐然自信能掌控二人。
周瑜和蔡瑁皆面露激动之色。
陆泽这才开口道:
“禀司空,朱家、张家等大世家这几日频频聚在一起议事。”
“属下查到,孙权的探子也在频频拜访几大世家,蛊惑怂恿他们迁往会稽郡。”
“有几个世家,似乎有些心动了。”
周瑜暗暗皱眉。
动了顾家,让其他世家感到害怕了。
徐然看向周瑜和蔡瑁,趁机考校二人。
“此事,你二人怎么看?”
蔡瑁想也不想,抢先道:“好办!”
“把他们全抓起来,我看谁敢跑!”
徐然直接略过了他,看向周瑜。
周瑜皱眉,沉默。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是他的擅长。
搞政治谋略,也不是他之所长。
“各大世家准备迁走,是因为看到了顾家的前车之鉴。”
“司空要对付世家,世家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但毕竟,朱家、张家等大世家,世代居于吴郡,要迁走,恐怕也非一朝一夕之 事。”
“不如恩威并施,给与一定的恩泽,应能暂时稳住世家。”
徐然微微摇头,反问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稳住世家不难,可却会寒了百姓们的心。”
周瑜沉默不语。
这的确是个棘手之事。
“唉,过两日我就要离开吴郡了。”
“公瑾啊,你身为吴郡太守,这事就交给你解决了啊。”
周瑜一愣,瞪大了眼睛。
我靠!
你把吴郡城的世家全都得罪了。
现在世家准备联手犯难了,你却拍拍屁股走人了?
见周瑜一副便秘的表情,徐然忍不住哈哈笑道。
“公瑾啊,这事有那么难办吗?”
“世家想走,让他们走就是了。”
“他们要撤,就得变卖吴郡城中产业,到时候,你就高价收购。”
“记住,世家们抛多少,你就买多少!”
“不讲价。”
“动作要快。”
“嗯,此事你可以联合陆家家主陆逊, 一起来做。”
“让陆家负责出钱。”
周瑜眨了眨眼睛,表示没有听懂。
徐然哈哈大笑,仿佛已经预见了结局。
“公瑾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
“不过……万一朱家、张家这些世家,又不想迁走了,那可怎么办?”
周瑜表示更懵逼了。
还担心人家不走?
不走留着过年啊!
徐然略一思考,开口道:
“这样,再添一把火!”
“自明日起,吴郡城贸易市税,提高三成。”
周瑜实在忍不住了。
这是唯恐人家不走啊!
“司空,如此一来,只怕是那些本来不想走的,也要被逼走了!”
打击世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怎可一蹴而就?
若是世家们全部撤离,只怕吴郡城的经济要倒推几十年!
到时候,恐怕连财政赋税都收不上来。
徐然微笑摆了摆手。
“公瑾,只管去做。”
“数日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倒不是信不过周瑜。
假币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
徐然觉得自己是个要脸的人。
这样的事太过于阴损,传出去对自己的声誉不好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