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在现实中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
缓慢的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幽幽吐了口气出来。
还在梦里的时候，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愚白醒了。
看着余温反复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犹豫着说出了口。
“余温，那个亡女，好像就是你妈妈。”
深沉的黑暗里其实总会有那么些光亮，因为记忆碎片，只是常人一般情况下看不到而已。
余温此刻盯着附着在自己窗帘上的记忆碎片发呆。
想着傍晚遇到的那对兄妹，想着那封信，想着那个忽然消失的亡灵，想着那个穿着黑色长裙一脸冷傲的女人。
自己这十几年来的记忆都是错的，一想到这个，整个人就如同掉进了冰窟，
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给邓桐羽的备注。
“醒了？”
“嗯。”
“我现在在外面。”
“？？？”
“我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想起那个信封里还有个记忆碎片，就想拿出来看一下，结果那个记忆碎片一和我接触就消失了…更像是融进了我的身体。然后我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我们曾经是同一个初中，但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经历第一次记忆更改。在同一辆车上，我看到有个人试图把一些记忆碎片放在你身上，可是我那一瞬间好像释放了生魂的能力，那个人的灵魂被我吸走了。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把你抱走了。跟在他身后的是楚吟。那个人浑身都散发着蓝色的光。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我没关系，他是你的梦魂。”
余温看着信息一时忘了呼吸，有些头皮发麻。
“可是你现在出去干嘛？”
“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觉得我最近在学校里看到过他。”
嗯…在外面的时候，会偶尔有那种感觉。
“可是也太晚了吧。”
余温看了眼时间，3:46。
“他现在可能已经没有实体了。”
除了愚白和祝乐，其他的魂都是不能离开魂使独立存在太久的。
离开太久的结局，只会是魂消失，这个魂使也将永远不会再存在。
“没有实体的话，白天太难找到他了。”
余温打出一句“我和你一起”，又逐字删去。
“注意安全。”
没再收到邓桐羽的回复。
余温换了个睡姿，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睡意渐袭。
忽而又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摸过手机看。
“你知不知道泰山府君的事？”
“就类似佛教阎王啊…”
“道教中判生死的山神，五百年一换。”
“你要干嘛啊……”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山神了。”
“然后呢……”
“佛教中地府判官掌管生死簿，生死簿是人书，那上面没有我们的名字。”
“啊…是吗…”
余温还是迷迷糊糊的，太困了，眼睛就快闭上了。
“董旭说我们是被地书记载的。”
“你的梦魂。”
余温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怎么这么困啊……
此时邓桐羽站在一个广场边上，站在他面前的董旭越来越虚弱，半跪到了地上。
忽而董旭光芒亮起来，他松了口气，好像没那么难受了，抬起头对邓桐羽说了最后一句话。
“契约，契约是借助地书创建的。”
光芒宛如鲜花盛开，邓桐羽微眯了眼，瞳光也盛了些。
一切回归黑暗时，董旭已经不在了。
“死魂曾经管着亡灵名簿，这个名簿是借助生死簿而存在的，但是亡灵使者离开后，亡灵名簿也随之消失了。”
董旭刚刚对邓桐羽说的话又在邓桐羽脑子里响起。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董旭吧啦吧啦说了一堆，时间紧迫没办法慢慢叙述，邓桐羽其实只消化了一半，或者一半都没有。
猜测是因为魂离魂使太久所以董旭才虚弱的，也被董旭自己否定了。
“我离开余温应该就是为了成为一个人独立的活一活，大概那时候异人世界就已经走向毁灭了。”
“你们遇到的是两拨人，一个是敌人，来自日本。另外两个我还没弄清楚，他们的力量在我们所有人之上。除非死魂，死魂苏醒，死魂苏醒了，你也才能发挥出最终的力量。”
“注意一点，他们好像来自同一个组织。”
亡灵是异人世界之外的存在，基于地书创建的契约也没能对亡灵起什么作用，也就是说，只要找到足够多的亡灵，也许就能搞清楚过去发生的事。
还有那个来自亡灵的求救。
什么样的事，会让亡灵向魂使求救呢？
董旭说自己原本是一无所获的，但是有天晚上他莫名进到了一个空间，那里有扇门，门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门后是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星星。
身处那片星空之中，他好像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刚开始还被吓了一跳，后来仔细听了听，发现那竟是过去的自己的声音。
转头时一个穿着黑色大斗篷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两人对视时从她眼里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走到了门前。
这时才看到门前有张桌子，桌上放了个本子和一支笔，那个女人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动作却十分顺畅又自然的在进行着。
“有那么一瞬间。”董旭轻轻地笑了，“我好像回忆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当我还在余温体内，暂时没有苏醒的时候的事。”
“翎一，告诉翎一，他还有使命没有完成。至于是什么使命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回忆在那时终止了。撕裂感很快就蔓延了全身，我在那个女人惊讶的目光里一下子跌了下去，好像跌入了另一个空间，但随后我就没有意识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当时就在你们身后，正巧看到了信封燃起的那一幕。”
死亡是一切的起点。
邓桐羽看着董旭消失的地方发呆，脑海中忽然响起了这句话。
无法恢复记忆，也没办法前行，那就做些毫无意义的事吧。
邓桐羽看了看手机，余温没有回复，大概是睡着了，一瞬间自己的眼皮子也沉了起来，一边回身往寝室走，一边又给余温编辑了一个信息。
“咱们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除了不挂科，顺便把亡灵名簿找到。”
余温这时完全睡着了，手机掉在头边，还轻微的扯起了呼。
那对兄妹站在余温所在的寝室楼楼顶，月亮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他们到底什么意思啊哥哥。”
“…嗯。”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哥哥？！”
“想，万象城，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不应该被利用。至少不应该，被遗忘。”
女生低了低头，摸了摸银戒指：“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们如果真的查下去的话不会有好结果的。”
男人的风衣领子被轻风微微拨弄，看着稍远一些地方的某人悄咪咪进了寝室，收回目光心底也有些茫然：“嗯。”
“那时候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命啊。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什么？”
“所以我们这点心血，又算什么呢…”
正是盛世的一个小酒馆里，几人神色肃穆的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都握着一只酒杯，酒杯杯身寻常，里面的酒水却在微微发着红光。
继而天边虹光乍现，大地微微颤抖，久涸的泉重新被清凉的泉水填满，没有收成的庄稼地里“冒出”些银两，有人说好像看到云端之上站着仙子，所以百鸟才会纷纷飞向那个地方。
人们道是神谕降临，殊不知，那只是几个不会被人们记住的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某个世界和人类的短暂和谐和安宁。